蘇云洲將整個故事講完后，空氣中驀然陷入了寧靜。

    鳳清韻以一種難言的心情抬眸看著天幕處那抹黑洞。

    哪怕是兩位妖皇以如此勤勤懇懇的姿態修補了近千年，此刻那處黑洞卻依舊沒有縮小的跡象，反而已經擴大到了rou眼可見的地步。

    龍隱蹙眉道：“你既是因玄武足而生，四象死于上古之戰，那么上古那場大戰到底發生了什么，你應該清楚?！?/br>
    妖主蘇云洲猶豫了一下道：“對于上古大戰，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只是隱約知道，似乎一切的端由，是有什么人要爭搶什么?！?/br>
    這和遺跡中看到的跡象似乎有一些微妙的重合，鳳清韻立刻回神道：“——爭搶什么？”

    “對，但到底要爭搶什么，我卻并不清楚?！碧K云洲嘆了口氣道，“你我同為妖族，劍尊應該明白，妖在生出靈智之前，是不該有記憶的?！?/br>
    “可能是受玄武足影響，我隱約能記起一些上古之事的片段，可這些片段并不全?！?/br>
    “也或許正是因此，我才能僥幸逃過那場劫難?！?/br>
    在場眾人都知道妖主所說的劫難到底是什么——上古大戰期間，金丹以上修士幾乎全部戰死。

    那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造成了修真界前所未有的斷代，時至今日，無論是人族、妖族還是魔界，不全的遺落功法數不勝數。

    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幸存下來，或許蘇云洲確實是足夠幸運。

    鳳清韻為此嘆了口氣，見妖主似乎給不出太多信息后，他原本打算就此道出來此的目的。

    但蘇云洲思索了片刻后，又猶豫著開口道：“不過在那些記憶片段中，其實我隱約間倒是聽到過一句話……”

    鳳清韻精神一振：“什么話？”

    妖主緩緩道：“有一個很空靈的聲音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此小世界已成氣候，斷不可留，勢必要斬草除根?！俊?/br>
    此話一出，鳳清韻瞳孔驟縮，隱約間好似窺探到了什么一樣，心臟猛地一停。

    龍隱微微蹙眉，緩緩道：“小世界已成氣候……”

    “沒錯，在我的記憶中，確實有不知道什么人提到過這幾個字?！毖鬏p聲道，“佛道曾將天下稱為三千世界，又稱娑婆世界。他們認為除此方世界外，還有諸多類似而不勝枚舉的其他世界?？扇缃裎魈靷鞒幸话霚缬谏瞎胖畱?，另一半湮滅在三界之中，已沒人再信這種話了?！?/br>
    龍隱不答，只是看了眼鳳清韻。

    鳳清韻輕聲道：“妖主的意思是……？”

    “我覺得……或許西天那些和尚的信仰是對的。我們這處世界，不過僅是宇宙之一隅，三千界中一瞬?！?/br>
    “或許是上古時，此方世界誕生了什么足以掀起其他世界之人哄搶的寶物，正所謂懷璧其罪，最終召來了無數禍患——此世界飛升之法斷絕，同其他世界往來之法亦斷?！?/br>
    “此刻的此方世界，就像是一顆被牢牢封存的琥珀。其中的乾坤就算再大，被人扔在大海中后，消亡也不過是須臾之事?！?/br>
    “我們這些所謂渡劫，如今看來，或許只是殘缺不堪的小世界中，幾個比較大的螻蟻而已?！?/br>
    她的語氣很平靜，可娓娓道來的猜測卻堪稱殘酷，一時間頗有振聾發聵之感。

    鳳清韻心下震顫，整個香丘驀然陷入了再次的沉默。

    可龍隱最終卻滿不在乎地嗤笑道：“若當真只認自己為螻蟻，你又為何要效圣人之法而補天？”

    “——那自然是因為，修行本就修的是逆天而行?！币坏狼八从械?，冷質而嘲諷的女聲響起，“你們聽她放屁，不中用的天道已經死了，自己不爭飛升之法，難不成坐以待斃嗎？”

    “還有你打比喻就打比喻，別老拿什么琥珀蟲子打比方！蟲子也有讓你枯木爛柯的那一天！”

    妖主聞言似乎輕笑了一下：“我可沒說蟲子，是你敏感罷了。不過織云有一言說得極對，只有在天崩之前找到飛升之法，此方世界才有轉機?？梢晕叶爽F在的情況……此事恐怕要勞煩剩下的道友了?！?/br>
    “我等定竭盡所能?！兵P清韻舌尖苦澀，最終忍不住道：“但據我所知……三百年后，便是天崩?！?/br>
    蘇云洲聞言卻并未表現出太多的震驚：“以我二人現在之妖力，差不多也只夠這些時日了，不過還是多謝二位將如此重要之事告知于我等?！?/br>
    鳳清韻喉嚨一哽，半晌低聲道：“不……是我們這些一無所知還坐享其成的該感謝二位才對?！?/br>
    聽到他說話的語氣，龍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而妖主活了數千年，幾乎一眼便看出了鳳清韻的想法：“劍尊難不成是想留下來代替我們？”

    鳳清韻沒有說話，卻幾乎是默認了。

    “劍尊不必如此?！碧K云洲緩聲道，“我欠玄武因果，天柱將傾，自該由我補天，至于織云——”

    “哼?！蹦堑览淙缜迦呐曉俅卫湫Φ?，“本座只是想看你的死相罷了?！?/br>
    靈植出身的妖主聞言只是一笑，似是早就習慣了這位迴夢妖皇的脾氣。

    “所以這里有我們二人便夠了?！碧K云洲柔聲道，“剩下還有更重要之事，便拜托二位了?！?/br>
    鳳清韻眼眶一酸，再次低聲道：“……我二人一定不負所托?！?/br>
    “其實劍尊不必把我們看得那么慘?！彼剖强闯隽怂牡椎南敕?，蘇云洲又輕笑了一下道，“在下本體只是一棵樹，便是再在這里呆三百年，也只是做個夢的功夫而已，更何況還有老朋友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