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尚未去請木老夫人?!兵P清韻輕聲道。 慕寒陽聞言當即從那種被蠱惑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回過神后有些急躁道:“子卿他現在生死未卜,為何不——” “師兄上次為冷月仙子欠木老夫人的診費未還,若琳顧念仙宮顏面,用她的嘯月鈴替你還了。上上次師兄為宣武閣的張道友求藥,抵了師尊留下的天嘯劍?!兵P清韻看著他的眸子輕聲反問道,“師兄這次又打算賒什么?” 慕寒陽被他噎了一下,剛起來的火又被自知理虧的情緒壓了下去。 他踱步到榻前,坐到鳳清韻身邊后便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清韻,人命關天,那些東西不過身外之物……我知道你覺得他們修為低下不配抵師尊的舊物,但修士之間本不該以貴賤論處,人命更不該有先后之分?!?/br> 鳳清韻垂眸看向指尖,翠綠的藤蔓伸出后化作一把墨色的簪子,他一聲不吭地挽起了頭發。 慕寒陽這話他已經聽太多了。 天底下總有這種人。 面對朋友時慷慨解囊,面對需要救助的陌生人拔刀相助,唯獨面對真正被他劃為親人的父母妻女時,他的慷慨卻化作了利刃。 可能英雄古往今來本就如此,天下人的苦他都看在眼里,唯有親人是可以被犧牲的。 英雄身后的人,本就該是故事中無聲的存在。 然而鳳清韻的沉默被慕寒陽理解成了松動,那人舒了口氣,抬手環住了他的肩膀,一如兩人年少時那樣。 “好師弟,我這個當師兄的面子哪有你的大啊?!彼吐曄職獾?,“木老夫人單木靈根出身,你本體又是靈植……一根支蔓就能解決的事,反正日后還會再長出來的……” “眼下人命關天,算師兄求你了,你就再替師兄去一次,好不好?” 第2章 風月 面對慕寒陽堪稱低聲下氣的懇求,鳳清韻懨懨的不愿多言,只輕聲道:“師兄那位齊賢弟還未醒嗎?” “沒有?!币惶崞疬@個,慕寒陽的語氣一轉,當即不好起來,“齊賢弟內傷未愈不說,沒想到子卿也被……甚至子卿受的傷竟比齊賢弟要更重一些,他卻硬生生忍了一路沒告訴我……那老狐貍的手段實在是下作!” 他言及朋友受的苦難,那副感同身受的懊惱模樣實在真切。 做慕寒陽的朋友大抵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事,只不過慕寒陽那些自認為肝膽相照的友人,卻未必和他一樣一片赤誠。 至少在鳳清韻得知的消息中,分明是他那位齊賢弟求娶狐女不成,惱羞成怒想強占,所以才被狐主所傷。 這倒是真應了白若琳那句,她大師兄只是腦子不好,親疏不分,本性并不差。 然而她本性不差的大師兄,卻并不知道他身旁的師弟剛剛被他毀了六十年的修行。 此刻的他正在為新結識的朋友受了委屈而憤憤不平:“狐主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動手,妖主卻連面也不出,妖族果然俱是一丘之——” 然而他把話說到一半,才突然想起什么,驀然截住了話頭,一下子有些慌亂道:“清韻……師兄不是說你?!?/br> 鳳清韻輕聲應了一下:“無妨,我知道師兄不是說我?!?/br> 慕寒陽見狀還想再說什么,鳳清韻卻已經不想再糾結這些了,他抬手把慕寒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了下去:“我明白師兄的來意,我這便去請木老夫人?!?/br> 言罷他微微起身,留慕寒陽一人略有些愣神地看著滑落的指尖。 有一絲說不出的異樣順著指尖攀上心頭,好似有什么東西即將如眼下的月色一樣從手中逝去了。 不過很快慕寒陽便回過了神,意識到鳳清韻終于松了口后,他也終于露出了些許笑意:“麻煩你了,清韻?!?/br> 鳳清韻掐了決梳洗,聞言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語氣間帶著些許敷衍,可惜慕寒陽并未聽出來,還緊跟著道:“等你今夜請完木老夫人,明天一早,便以仙宮的名義警告那老狐貍,這次的帳——” 鳳清韻一聽這個,動作當即一頓,話都沒聽完便打斷道:“此事不妥?!?/br> 慕寒陽呼吸一滯蹙眉道:“有何不妥?” “妖族與仙宮素來交好,每年天門大典狐主皆親自前來?!兵P清韻道,“怎可因此等小事,傷了仙宮與狐族的和氣?!?/br> 慕寒陽一口氣沒上來:“……人命關天,清韻,你管這叫小事?” 鳳清韻轉身和他對視,那副一言不發的樣子像極了三百年前他被魔尊一劍敗于天門,慕寒陽匆匆趕回仙宮時看到的樣子。 他心下猛地一跳,當即生出了不詳的預感。 “人命關天,”鳳清韻重復了一遍,直勾勾地看著他道,“師兄,狐女的命便不是命嗎?” 慕寒陽一噎,而后總算意識到了鳳清韻的態度到底為何如此,心下反倒不知為何松了口氣。 ——還好,他只是聽信了傳言,并非和我不睦,亦并非記恨于我。 于是他回神立刻解釋道:“那些只是傳聞,齊賢弟他并非那種人——” “狐主親自托人送來了那日經過的玉碟,言辭懇切,不希望我仙宮因這等低劣之人和狐族產生嫌隙?!兵P清韻指尖一掃,從虛空中夾出了一枚玉碟,“方才大殿之上,顧念師兄顏面,未拿出來,眼下鐵證如山,師兄要看嗎?” 慕寒陽的反應倒是完全不出鳳清韻的意料:“他們狐族最擅長此等狐幻之術,我和齊賢弟相知相遇整整三年,我怎么會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