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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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秋,羅氏絲綢新品發布會在即。 和煦陽光揮灑進長廊,道童已經搬走了那盆徹底壞死的蝴蝶蘭。 小唐捧著文件進入時,羅浮玉正用鎏金火鉗撥弄青瓷香爐里的龍涎香灰。 羅董,這是設計部第七版樣稿。 小唐的聲音混著絲綢摩擦聲,羅浮玉指尖敲在樣布上,擲下的火鉗驚起香灰里半顆火星。 把牡丹紋樣換成百子千孫圖,你告訴設計部,再拿這種上世紀審美的玩意兒糊弄我,明年清明他們總監就能在祠堂對著自己的年終獎哭墳了。 小唐捧著樣冊退出經閣時,正撞見高摯拎著食盒拾級而上,臂彎里還搭著一件天藍色的兒童夾克。 他如今有了兩個頂頭上司,看著高摯眼下青灰不禁在心里感嘆大佬的情人難當。 不僅是要給羅董做情人,還要給羅董的兒子做保姆。 當然,給小唐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輕易打探羅氏太子爺到底是誰的種,于是和高摯問好后,小唐就消失在月洞門外。 夫妻倆哪里知道下屬在心里對他們兩人感情故事的編排,羅浮玉察覺到來人,從書頁間抬眼,只見高摯將食盒推過紫檀案,袖口銀扣擦過她翻頁的指尖。 叁叔公的調令今早發往曼谷了。 松煙墨香里混進桂花糖藕的甜蜜,羅浮玉舀著藕粉的動作微滯,瓷勺在碗沿敲出清響:他臨走前是不是又去見了華茂的人? 高摯展開燙金請柬的動作行云流水:陳會長送了套金絲楠木到老宅,叁叔公讓人打了一個小床說是送給觀承。 羅浮玉爆出一聲冷笑來,扯過絲帕拭唇,唇印在素絹上洇開了一小片深色。 呵,叁叔這是想通了來討好未來羅家太子爺了???羅浮玉笑地風情萬種,眼神一轉,不過還是高總好命,貢獻一顆jingzi,等十個月,砰地一聲就能收獲一個大胖兒子。 這話若是叁年前說,高摯怕是會摔門而去。 可如今他也只是握住妻子點在他胸口的那只手,就著她腕力將人扯近:那羅董不如先兌現承諾給我漲漲生育津貼。 檀香在鼻息間交纏,羅浮玉嗅到他領口沾染的奶香。 這個味道讓她又心情愉悅地瞇起眼,指尖鉆進他解了兩顆扣的襯衫。 高摯順勢扣住她下一步動作,拇指按在跳動的脈搏處:你該去試衣了。 下禮拜的發布會定在蘭城會展中心,羅浮玉要穿那件緙絲孔雀羽定制出席。 更衣室鏡前,她赤腳踏過滿地綾羅,高摯半跪著為她整理十二幅湘裙的裙裾。 暗金絲線在他指間流淌,像在丈量她小腿的弧度。 聽說華茂買通了《風尚》的主編。羅浮玉突然按住他后頸,迫使他仰視鏡中交迭的身影,你猜這次他們會在稿件里怎么寫我? 曾經有人把羅浮玉的相貌描繪成“遠看觀音斂眉,近覺金剛怒目,動若曼荼羅化形的驚鴻一瞥,靜為琉璃盞鍍金的精雕細琢”。 第一次聽到這些評價,高摯默默地看著這位半吊子道士碗里堆成小山的紅rou。 她向來不肯虧待自己,若是真讓羅浮玉上寺廟里帶發修行,一碗齋飯就能輕松把這女人逼回云虬洞。 高摯的唇擦過她膝窩:我以為‘玉面修羅’這個稱呼早該讓全蘭城的撰稿人詞窮。 嘖,總把我往佛門里靠,你們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日被靜虛子逐出蟾宮? 羅浮玉踢開高摯,孔雀藍裙擺掃過他泛紅的耳尖。 發布會當天,羅浮玉在出發前接到叁叔公越洋電話。 老人沙啞的咒罵聲里,她慢條斯理地往手腕系著手鏈:曼谷的雨季容易得風濕,您多喝點蛇膽酒祛濕。 掛斷電話時,高摯正抱著哭鬧的羅觀承進來。 小孩攥著撕爛的節目單,鼻涕眼淚全蹭在他阿瑪尼西裝上。 你們都不帶我一起,爸爸壞!姆媽壞!觀承突然撲向羅浮玉,黏黏糊糊的小手刮花了她的唇膏。 高摯伸手要攔,卻見羅浮玉掐著兒子后頸拎到眼前:再說一遍?那把今天吃的冰淇凌吐出來。 孩童本能的恐懼讓哭聲戛然而止。 羅浮玉用絲帕擦凈他花貓似的臉,再將人塞回高摯懷里:讓安保組的人準備好?!?/br> 抵達秀場后,羅浮玉一直猜測華茂的人什么時候開始砸場子,畢竟最近在東南亞市場被羅氏擠壓地幾乎豪無立錐之地了。 預言最終在模特展示到第八套妝花緞時成真,T臺燈光突然熄滅。 滿場嘩然中,羅浮玉倚著貴賓席輕笑:高總,又到你的表現時刻了。 高摯松解了領帶站起身,黑暗中精準扣住混進來的記者手腕。 鎂光燈閃爍的瞬間,他側臉在八卦周刊鏡頭里定格成冷峻的剪影。 次日《蘭城晚報》娛樂版頭條:羅氏傀儡皇帝身手不凡,疑為發布會沖突掌摑記者。 羅浮玉早餐時對著報紙笑出眼淚:我以為這次把叁叔公拉下馬的壯舉功勞都給你后,能讓你在新聞稿上的名頭比從前好聽一些。 高摯奪過報紙墊在吐司盤下,倒了一杯杏仁茶。 羅浮玉見他有些惱了,也不再繼續調侃他,起身跨坐到他腿上:停電的時候,高總是在擔心羅氏明天的股價,還是在擔心我會不會害怕。 晨光穿透她睡袍,高摯看見她腰側被兒子燙出的紅痕——昨夜哄睡時那小崽子鬧脾氣,竟把沖泡的奶粉潑了她滿身。 掌心貼著她后腰把人按向自己,高摯咬開她睡袍系帶:我在想,你會用這個借口扣設計部和策劃部多少獎金。 高摯眼里的羅浮玉,膽大妄為卻也虛張聲勢。 她怕疼,怕丑,怕黑;她習慣和旁人割席,又會在深夜對他說古人講靈rou合一果然不假。 羅浮玉的悶笑震動著相貼的胸膛,走,帶你看個好東西。 地下收藏室里,羅浮玉從保險柜取出個黑絲絨盒子。 百達翡麗星空表面流轉微光,表盤背面刻著篆體摯字。 “從龍之功。 她嘴上說著功勞獎勵,可扣表帶的動作像在給后山那群豢寵們戴鈴鐺沒什么區別。 高摯挑眉,被一旁的月光綢吸引了視線。 這是羅氏最新研發的專利面料,能在暗處發出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兩年前新品研發陷入瓶頸,羅浮玉第一次把高摯帶來地下室,美其名曰尋找靈感。 那晚是高摯第一次知道妻子在藝術設計方面居然也有如此天賦。 此刻故地重游,羅浮玉指尖在玻璃上勾畫:下午你去工廠的時候讓他們用這批料子,給觀承做套小西裝。 高摯蹙眉:太招搖了。 就是要招搖。她轉身時長發掃過他喉結,羅氏太子爺穿的,自然是要別人怎么仿都仿不出來的料子。 權力游戲的腥風血雨,她叁言兩語繡成了成年人之間如孩童般幼稚的攀比。 柜面倒影她的眉眼妖冶,高摯把人抵在展柜上。 打算帶觀承出席公開宴會了?別到時候是讓我聽著羅氏太子爺喊我‘叔叔’。 羅浮玉聽著他話里的不滿,笑著勾他皮帶。 高吱吱,你這意思是要來造我的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