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用聽完以后，對著張家紅說道。

    “張家紅，現在咱們得轉到審訊室去訊問你一些事情了，你剛剛說的一切，我都把你算在坦白交代的范疇，我前面也說了，你是一個非常夠格的母親，只不過，你不應該為了掩飾一個個錯誤，而想著用另外其他的錯誤去掩蓋?！?/br>
    杜大用說完，給張家紅戴上了手銬。

    “奚鎮那里我會告訴他的，會很委婉的說，奚富貴估計同樣走不了了，因為目前我們不確定他是否牽涉到你說的這些案件，等到查清楚以后，如果問題不大，我會給他辦理取保候審的！”

    “張家紅，過會兒問的一些問題，都是比較摳細節的問題，我希望你能認真思考和回憶，這對你以后的量刑會有很大的幫助，同樣我們也會倒溯戴世杰當年的情況，那么多的錢和糧票從何而來，他是否有虐待女性的行為，我們都會一步步查清楚的?！?/br>
    “謝謝你，警官！”

    張家紅是笑著和杜大用說了這句感謝的話。

    杜大用知道，這是一種解脫，尤其這種夾雜著拋棄親情的犯罪，還有這種夾雜各種情緒壓迫在很長時間段里的情況，其實都已經讓張家紅長期處在崩潰的邊緣，當謊言沒辦法繼續維持下去，當事實一步步被人揭開，這種崩潰心理一旦出現，就會如同洪水決堤一樣出現。

    很快，張家紅就被帶到了訊問室，但是杜大用沒有給張家紅上任何戒具，只是讓張家紅坐在了審訊椅上，而且只用了欄板。

    “張家紅，咱們先把整個程序走一遍?！?/br>
    杜大用這回沒有很嚴肅，而是語氣平和的朝著張家紅說著。

    很快整個訊問程序全部走完，杜大用看著眼前的筆記本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張家紅，你提供的齊木島線索是否屬實？”

    “不屬實！那是為了把前面的謊言維持住所說的?！?/br>
    “張家紅，你和奚富貴于今日凌晨辨認的男子，是否是你們二人親眼所見？”

    “這是我看到這名男子和羅少虹在一起的時候記住的，并不是在跟蹤車輛的時候記住的?！?/br>
    “羅少虹是否真的有一輛轎車？”

    “有！黑色的尼桑公爵王！當時拉戴嵐和那名男子的時候，用的就是這輛車，羅少虹告訴我，這是她親戚的車，當時這輛車是沒有牌照的?！?/br>
    張家紅現在是絕對的積極配合。

    “張家紅，這張照片你也辨認出來了，這個女人你是在什么時候看到的？”

    杜大用拿著洪四愛的照片走到張家紅身旁問道。

    “98年的時候！這個女孩和羅少虹，來慶祝我家蓉蓉畢業！”

    “張家紅，你最后一次見到這個羅少虹是什么時候？”

    “01年2月元宵節那天！”

    “從此以后再也沒有見過？”

    “沒有！在蓉蓉出事以后，我打過她的電話，她接了電話，但是我沒有見到她本人，羅少虹告訴我，讓我相信公安機關，但是不要說出我們之前的任何事情，還告訴我，她不會出現，省的被警察查出來以前的事情?！?/br>
    “張家紅，電話號碼你還有沒有？”

    “有！但是這個號碼自從在01年9月份就已經停機，警官，現在告訴你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怪我當時沒有多一個心眼，沒有去調她的通話記錄?！?/br>
    杜大用聽著心里搖搖頭，羅少虹絕對不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不出意外，這個電話應該就是特意給張家紅留著打的。

    “張家紅，下面的問題會有些尖銳，不過我希望你如實回答我！奚蓉是不是對女人感興趣，但是對男性卻非常排斥，我說的是除了家人以外?！?/br>
    張家紅再次嘆了一口氣。

    “警官，這個你也知道了？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個羅少虹你們找到了沒有，找到她，你能把我和她關在一起嗎？”

    “我知道蓉蓉的死和她脫不開關系，所以我一直在找她，只不過先讓你們發現了我的問題，那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了?！?/br>
    “張家紅，方志軒喜歡奚蓉，你知道嗎？”

    “不太清楚，當時蓉蓉也沒有出事，我哪兒知道那么多的事情，我那會兒更加關心她會和那個羅少虹什么時候斷了。別人看不出來，我還看不出來蓉蓉看她的眼神？”

    “張家紅，奚富貴說，在01年4月份發現奚蓉有些緊張的感覺，你知道不知道？我相信奚富貴應該都告訴你了，那會兒你有沒有和奚蓉好好談過？”

    杜大用拿著手里的筆錄，一邊仔細看著，一邊嚴肅的問著張家紅。

    第1091章 漸出端倪（11）

    “我家富貴是告訴我了，可是我去找了蓉蓉，蓉蓉告訴我，沒事，什么事都沒有，就是儲蓄所里面的壓力比較大，說劉燕燕要升職了，她也想往上動一動，所以有些患得患失的，我覺得蓉蓉說的沒啥毛病??！”

    “張家紅，奚蓉一般在什么時間回來？我說的就是她到青鷺工作以后?！?/br>
    張家紅聽完杜大用的話，開始認真的想了起來。

    “基本都是一個月到一個半月回來一趟，星期五晚上到家，不過也就是在家吃個飯，沒一會兒就出去了，有時候會在星期天下午也回來?！?/br>
    “張家紅，你既然想奚蓉和羅少虹分開，有沒有旁敲側擊過？對羅少虹應該也有一些了解吧？”

    “警察同志，我也跟過的，可是被人家發現了，奚蓉從車上下來和我她爸吵了一架，富貴疼蓉蓉都疼到骨子里去了，我當時還想較個真，可是我家富貴趕緊就把我拉走了?；厝ヒ院?，富貴也和我說了，孩子大了，不要逼著她，告訴我，到了年紀可能就好了！”

    “那會兒其實我們夫妻倆也沒啥辦法，蓉蓉對我們倆孝順不說，對她弟弟又好，我們確實在她的感情上有些無能為力?！?/br>
    “不過，我還是跟了幾次的，都記了下來，也不知道有用沒用，就在家里放冬被的木箱里面藏著?！?/br>
    “張家紅，一會兒我讓我們羅警官便衣和奚鎮回你家里，盡量不讓周圍隔壁鄰居知道你們家出了事，而且現在只是對你進行羈押，目前你自己的供述都是以后對你量刑有幫助的，不過目前我們只能以包庇罪對你進行刑事拘留，至于你自己供述相關的故意殺人案件，我們還需要核實?！?/br>
    杜大用并沒有準備對張家紅以故意殺人的罪名進行刑事拘留，因為張家紅確實目前只有供述，證據鏈還是缺乏的。

    “張家紅，奚蓉有沒有什么遺物是你一直沒有給公安機關知道的？”

    “我們家里蓉蓉有自己的屋子，當年警察就已經把她的屋子搜查了，你們應該都看見了，我這兒是沒有留下什么東西的，那會兒我和富貴兩個聽到這個消息都已經傻了，哪兒還有心思去蓉蓉屋子里找東西的?！?/br>
    “不過蓉蓉特別喜歡聽一首歌，我現在都能哼哼幾句?！?/br>
    “我像是一個你可有可無的影子，冷冷的看著你說謊的樣子……這樣的放肆……”

    張家紅這會兒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淚流滿面的唱著這首歌。

    杜大用知道這是一首情歌，名字叫做《囚鳥》，不過是他當年聽著覺得非常悲傷的一首歌。

    杜大用沒有打斷張家紅的歌唱，而是讓張家紅繼續把她心底的委屈唱完。

    張家紅確實是一個讓杜大用非常佩服的母親，杜大用估計當年張家紅幫著戴嵐殺戴世杰的時候，應該也有一半是沖著奚蓉的面子上。

    “謝謝你，警察同志，就是這首歌，我不知道我家蓉蓉這首歌是唱給男人的還是女人的，不過很感謝你們聽了這么一會兒?！?/br>
    “張家紅，當時羅少虹把戴嵐和那個男人帶來的時候，奚蓉是和你一起在家還是奚蓉和羅少虹一起來的？”

    杜大用現在明顯放慢了審訊的節奏，從剛開始的快問快答，到現在已經是間歇性的提問。

    “羅少虹和蓉蓉一起來的，因為蓉蓉應該是看到了羅少虹剪掉戴嵐舌頭的，我家蓉蓉膽子沒有那么大，從羅少虹殺戴嵐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蓉蓉從頭到尾都是顫抖的，一張臉慘白慘白的。羅少虹應該殺過人，動手的時候，根本就是面無表情，我當時也害怕，別以為我當年和戴嵐殺過戴世杰我就不會害怕，一個只是把人扔到變壓器那里，而這個就是在我們面前殺的！”

    “羅少虹殺人的時候，眼神非常冷酷，對戴嵐的仇恨看起來比我還要多，這里面是不是有著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問，人殺了以后，她們兩個把我送回去的，我回家就病了，發了一場高燒，我家富貴問我咋了，我也不敢說！”

    “可是蓉蓉回家以后就和沒事人一樣了，還幫著二子去復習，幫著二子去找補習老師，好像已經完全忘了她和我剛剛殺過人一樣?！?/br>
    “從她們兩個離開，到奚蓉回來，這中間隔了多久？”

    “一個夜里！蓉蓉第二天中午之前到家的，還給我揪了痧子，在富貴不在的時候，蓉蓉只是對我說，謝謝媽，咱們從此沒了煩惱，以后我就是她唯一的親媽?！?/br>
    張家紅非常平靜的說著，只不過眼神顯得有些空洞。

    第1092章 漸出端倪（12）

    此刻審訊室里面只有張家紅的說話聲以及杜大用偶爾敲擊鍵盤的聲音。

    “張家紅，奚蓉有沒有在你面前提過或者是偶爾說過一些陌生的名字？”

    “我不記得了，真的，我本子上如果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了。這四年多的時間，我一直在找那個羅少虹，可是總也找不到她，這件案子在前兩年啟動過，來的警察也問了我很多，可是我都沒有說實話，第一我不太相信警察，第二我自己也是滿身是罪，第三我還沒有找到羅少虹?！?/br>
    “張家紅，你為什么不信任警察？”

    杜大用有些好奇的問道。

    “都沒能覺察到奚蓉自身的問題，那還能查出什么？他們不像你，你是摸清楚奚蓉周邊的人，才最后找的我，我覺得你可信，我才告訴你，希望你能找出最后的真相?！?/br>
    “張家紅，你怎么知道奚蓉不是死于銀行搶劫案？”

    “警察同志，我又不傻，想一年我想不明白，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想不明白嗎？如果蓉蓉真的是因為有人搶劫銀行被害的，你們都已經查到戴嵐了，還能是那么簡單嗎？別人不知道里面這些坎坎坷坷的，我自己心里有數的，所以我痛痛快快的交代，不是我想坦白，而是我要看你問我問到哪個地步，現在我知道你們已經知道了這么多，我還不說嗎？”

    “我張家紅已經多大歲數了？還能活到千秋萬代？這就是我實話實說的根本所在。只不過我家富貴被我牽連了，有些對不住他。我把我知道的重要消息都說了，剩下的……”

    “警察同志，蓉蓉唱那首歌的時候，最后一句唱的特別特別多，而且曾經滿張紙上面都寫了眼淚兩個字，這也是為什么我找羅少虹這么久的原因?！?/br>
    杜大用聽著就覺得不對勁。

    “張家紅，這首歌你在什么時候經常聽到奚蓉唱的？”

    “00年下半年的時候！”

    “當時奚蓉是高興的唱著還是悲傷的唱著？”

    “有時候挺高興唱，有時候又挺難過的唱，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杜大用想著奚蓉人格已經有些分裂的狀態，在筆記本上寫了，眼淚=閆磊？顏磊？嚴磊？晏磊？燕磊？或者后面是耒？蕾？

    難道這是奚蓉認識的一個人？男的還是女的？要不然突然寫那么多眼淚干啥？這難道是兩個人之間的一種小秘密？

    “張家紅，這個眼淚寫的很多嗎？上面有沒有淚痕之類的？”

    “有時候寫的有些潦草，有時候又寫的有些規矩，至于淚痕，這個還真沒注意，我就看到過四張紙，我問過蓉蓉，蓉蓉說那就是練習字，她覺得她這兩個字寫的不好，我還能說啥？后來在蓉蓉不在了以后，我才研究了這首歌詞，我又想著蓉蓉和羅少虹之間的眼神，這才是我一直想找到羅少虹的主要原因?！?/br>
    杜大用聽完點了點頭，立馬先停止審訊，趕緊出去給周如龍打了電話。

    電話一通，杜大用趕緊把這個有些疑惑的點說完以后，接著對周如龍囑咐著。

    “剛剛說的那些只是我的猜測，你先把煙市所有和這個發音的名字全部找出來，把年齡范圍控制在27-45之間，先在這批人中篩選，無論男女，然后再慢慢的比對，比對的內容，一直在家務農的先第一步排除，常年打工在外的，且在99年到01年9月不在青鷺和煙市的第一步排除，這些人只是第一步排除，還要進行二次摸底，讓陸芊芊和你共同完成這個工作，其他的信息比對，由李詩琴和項涌泉進行負責，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到時候必須給我列舉出個一二三四五出來！”

    “是，保證完成任務?！?/br>
    杜大用掛了電話，一個人在審訊室外面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因為很多的細節對的上以后，他才能慢慢分析出問題所在。

    如果當年強五岳和于水生以及揭文兵兄弟倆作案以后，必定有人牽涉到轉移這些人，從犯罪嫌疑人離開犯罪場地，到焚燒作案衣物，摩托車，以及可能騎自行車離開現場，都有一個可能，就是被設卡的民警盤問或者是登記在案。

    可是這里面的線索，杜大用幾乎都已經翻爛了當年的設卡記錄，并沒有在里面發現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那么這些人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的躲在包圍圈里面或者是跳出包圍圈的呢？

    如果是前往煙市也好還是去濰市也好，都要經過設卡的地方，當年的設卡口可不是一個人說話說了算的地方，而是最少三個人同時查驗登記結束才能放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