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著下巴，看到玻璃窗上的虛影咧著嘴，它是深淵里的魔鬼，正因為將一個無辜的學生拉下水而感到滿足、興奮。

    窗外的樹被風吹得搖晃，擾亂我的焦點。

    我恍了神，突然覺得有點索然無味，如果宋娟在幡然醒悟后回來舉報我，辱罵我，將我搞得身敗名裂、人人喊打，那倒是比較有趣。

    下課鈴喚回我的思緒，我竟就這樣發了半個小時的呆。

    “老師，我們走吧，去二樓吃麻辣燙好不好?！彼尉赀M來喊我。

    “嗯?！蔽义e開視線，忽然有些害怕她單純赤忱的目光。

    走在路上，我覺得周圍人都在盯著我，但轉頭看時，每個人都只是步履匆匆，只想趕緊抵達食堂搶到個好位置。

    “老師，我要是上大學了，您會不會想我?！?/br>
    我沒有立刻回答，仔細設想那個場景后才道：“會吧?！?/br>
    她撅撅嘴，“您的回答好敷衍，我一定會想……”

    她停住。

    我疑惑轉頭，見到她對著一個方向蹩眉，循著看去，崔心坐在長椅上。見到我們，她站起身沖我笑笑。

    她穿著溫柔的卡其色亞麻長裙，戴著白色寬邊帽。這么多年，她的穿衣風格還是沒變。

    手心又傳來痛感，宋娟踮腳湊到我的耳邊，“老師…如果…如果我說，我心不在焉的原因是總在學?？吹剿?，您…”

    “母校變了好多?！贝扌纳锨?，指著我身后感嘆道：“我記得那兒以前是個池塘?！?/br>
    我回頭，那里種了許多花，“嗯，聽說上屆有個學生淹死了，所以填平了?！?/br>
    “老師我先走了，再晚沒位置?！彼尉昝蚱鸫?，低頭要走。

    我拉住她，“怎么這么沒禮貌?！?/br>
    崔心笑著擺手，“高中的孩子都這樣，我們那會兒不也一下課就往食堂沖嘛?！?/br>
    宋娟轉著手腕要甩開我，我便直接改握她的腰將她摟進懷里，“別鬧，給你介紹一下?！蔽铱聪虼扌?，“這是崔心，和我一條巷子里長大的兒時玩伴?！?/br>
    宋娟停下，疑惑不解地看向我。

    我親親她的臉，摟著肩膀對崔心笑道：“我對象，宋娟，娟秀的娟?！?/br>
    崔心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在我們之間掃視，最后皺眉道：“她不是你學生嗎？”

    “過幾天就不是了?！?/br>
    “禇靈，你真是……”她凝視著我，眼中竟有絲令人捉摸不透的失望。

    看著她離開直至消失的背影，我皺緊眉，她有什么資格對我失望。

    心里又涌起煩躁。

    臉上傳來軟軟的觸感，我轉頭，與還未離開的宋娟嘴對嘴，她的眼睛因為跟隨我的轉動變成了斗雞眼。

    躁意煙消云散，我伸出舌頭舔她的唇瓣，笑道：“現在能靜下心備考了嗎？”

    宋娟點頭，也不急著去食堂了，黏黏糊糊地環住我脖子問道：“我是你對象，算數不？”

    “在你?！?/br>
    她笑嘻嘻道：“那就是算數?！?/br>
    *

    剛下了場雨，水泥地面上留下一個個淺淺的水洼，我撐傘站在樹下，正對面就是封閉的校門。

    門前此時站著兩個持槍的特警，她們身前拉了條警戒線，攔住焦急的家長們。

    路上有大卡緩速經過，安靜得幾乎聽不見聲響。

    這就是高考日，所有人和事都得為考生們讓行。

    有些無聊地掏出手機，因為信號被屏蔽所以只能玩點單機小游戲，半晌后，我跺腳活動一下發麻的腿，再看過去時，校門后已經陸續有學生出來了。

    急促的叮鈴鈴響起，一切塵埃落定。

    學生們如開閘一般傾泄而出，有人哭，有人笑，也有人平平淡淡沒有波瀾。

    宋娟對著身邊的同學淺淺晗首，看到我時臉上綻放笑容，朝我跑來。

    “老師！”

    待她站定，我將她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后，笑道：“考得怎么樣？”

    她無所謂地吐吐舌頭，“反正考本地大學不成問題?！?/br>
    我輕笑，又問：“有想去的地方或想玩的娛樂項目嗎？我們去慶祝一下高考結束?！?/br>
    她雙手背在后頭，低頭扭捏地用腳尖踢踢我的鞋，“想去您那兒?！?/br>
    “老師……哦，您現在已經不是我的老師了?！?/br>
    她走到我跟前，環住我的腰，仰頭問道：“可以叫您…禇靈jiejie嗎？”

    圓圓的眼睛里倒映著我的臉，我情不自禁撫上她的眼皮。

    “jiejie……”軟糯溫軟的聲線怯生生的，帶著依戀和信賴。

    我的拇指滑過她的眼睫、臉頰，最后按在唇角上，我俯身在她耳邊道：“嗯，去我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