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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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相視一眼,不情不愿地往外走,路過人堆時,眾人臉上滿是戲謔,一副看戲的模樣,還推推搡搡,完全沒個正形。 那兩人來到了蔣星重面前,都比蔣星重高出大半個頭,另一個稍微胖點的,一個人能頂蔣星重兩個寬。 蔣星重兩步走到張濟身邊,一把將他腰間雁翎刀抽了出來,隨后抬刀指向那兩個人,挑眉道:“你們兩個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兩人聞言瞪大了眼睛,隨即笑開,神色間滿是難以置信,其中一人抽刀道:“還是一個個來吧,可別說我們欺負你?!?/br> 說著,那人便提刀朝蔣星重砍來。 蔣星重一看他的招式,不由蹙眉。認真講,她都有些不敢相信,既然有當兵的人,出刀會這么慢,慢到她都覺得是不是這人為了羞辱她故意演的? 不僅出刀慢,而且招式里全是破綻。 待那人沖至近前,蔣星重連刀都沒提,側身一躲,刀便從眼前劃下。蔣星重順勢伸手,一把扣住那人手腕,狠狠往前一拽,那人立時踉蹌幾步。趁他腳步踉蹌之際,蔣星重像小孩子玩鬧般伸腳,絆了那人一下,那人便摔了個狗吃屎。 跟著蔣星重隨手抬刀,刀背便貼在了地上那人的脖頸處。 地上那人脖子一涼,跟著轉頭看向蔣星重,眼神瞧著可比剛才清澈多了。 人群中一時沒了戲謔玩鬧的聲音,專心看向蔣星重。 蔣星重抬刀拍了下那人的肩,道:“起來,認真打?!闭f罷,蔣星重收刀。 那人聞言,神色變得有些古怪,隨后從地上爬了起來。 那人重新拿好刀,神色明顯比方才認真了幾分,待他準備好,他大喝一聲,再次提刀向蔣星重沖來。 出招動作還是很慢,招式還是一堆破綻。 蔣星重臉上這才露出深深的嫌棄,原來他剛才不是演的???原是他是真的就這么點水平。 蔣星重這次干脆連躲都沒躲,直接抬刀硬接一招,接招的同時,抬腳踹向那人腰間軟肋。又是就動了兩下的功夫,那人已經疼得捂著腰吱哇亂叫了。 蔣星重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嘲諷道:“我還以為你瞧不起我,隨便打打沒放心上。沒想到,原來你是真的差?!?/br> 話音落,眾人看向蔣星重的神色有些不一樣了,包括張濟。這新來的提督,瞧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兒,沒承想,還真有幾分本事。 蔣星重看向另一個人,隨后道:“要不還是你們兩個人一起上吧?!?/br> 二人相視一眼,一同朝蔣星重提刀砍去??粗鴥扇说恼惺?,蔣星重瞬間覺得打架比武都沒意思了。 蔣星重又是三下五除二放倒了兩人,隨后毫不留情地朝地上呸了一聲,道:“以我之見,還是你們兩個去學學繡花吧?!?/br> 說著,蔣星重看向眾人,朗聲道:“這兩個人武藝太差,有沒有能耐強點的,出來應戰!” 話音落,隊伍里一時半刻沒了聲音,蔣星重復又厲聲道:“剛才不是囂張得很嗎?不是瞧不起宦官嗎?怎么現在給你們機會卻不要?難不成諸位,連宦官都不如?” 荒廢多年的勇衛營,還真就不如。 等了半晌,見還是無人應戰。蔣星重抬刀指向眾人,道:“好!無人應戰,我就默認你們認輸,如若誰還敢對我的命令不從, 我也不會告狀,只是會單純地,打你們一頓?!?/br> 說罷,蔣星重再復朗聲道:“列隊!” 這次眾人到時動得快了不少,很快就列好了隊伍,各個站得也都筆直,不敢再叫囂。 蔣星重見此,還算滿意,但她知道,整頓勇衛營營務,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蔣星重轉頭看向張濟,對他笑道:“張參將,你身為參將,乃勇衛營首領。對你,我便不能向對他們一般寬容。既為將,武在首。來,咱倆也過過招吧?!?/br> 第067章 張濟猝不及防地對上蔣星重的雙眸, 人明顯愣了一瞬。 這一刻,他看著眼前樣貌清秀,身形遠比尋常男子瘦小的太監,心里莫名有些打怵。 他忽地就有些摸不清這小太監的深淺, 如若今日在眾目睽睽之下, 輸給一個閹人, 那著實是有些太丟臉面。 念及此,張濟朗聲笑笑, 對蔣星重道:“方才是我等有眼無珠,竟不知提督有這等身手本事,著實叫我等大開眼界?!?/br> 蔣星重看著他這態度, 微微瞇眼, 如此看來,這張濟是不打算同她比武了? 前世真正將勇衛營領導起來的人是位姓孫的參將,絕不是眼前這叫張濟的人。而且看他這圓滑的模樣,根本不是個敞亮人, 這種人,若是得罪了,叫他記恨,多半會背地里玩陰的。 且此人將勇衛營領導成這般模樣, 也沒人說他什么,在她這位皇帝欽點的提督面前,依舊這般囂張,顯然是不怕她, 這種人, 背后多有靠山。 蔣星重不怕明箭,但暗箭不好防, 她并不想給如今的大業增加什么沒必要的阻礙。 思及至此,蔣星重便放下了手中的刀,沖張濟一笑,道:“既如此,想來參將對我領導勇衛營已沒什么異議?!?/br> 張濟點點頭,笑著攤手道:“提督有什么要教導我等,暢所欲言便是,我等定然竭力配合?!?/br> 蔣星重目光從張濟面上掃過,她明白,這勇衛營絕大多數將士,包括這張濟在內,都是看不起宦官的,他們根本不可能真正配合她。 且先干正經事,其他的,容后再說。 蔣星重看向眼前諸位將士,朗聲道:“列隊,cao練!” 蔣星重令下,眾將士連忙展開隊伍。許是太久沒有cao練的緣故,這隊伍拉得稀稀拉拉,甚至好些人都忘記帶兵器出來,匆忙回去取。 約莫又等了半炷香的工夫,勇衛營的將士們,方才將cao練的隊形列好。再隨著蔣星重令下,眾人方才cao練起來。 蔣星重在將士當中巡邏,張濟則跟在蔣星重身后,時刻注意著她的神色。 蔣星重也不理會張濟,只專注自己要做的事。 將士們無論練得好與壞,蔣星重都不發話,也不指導,只仔細看過去。 凡遇到看起來還不錯的將士,便對他說一個“你”字,然后便從他身邊走過。 凡被點到的人,連禮都來不及行,蔣星重便已離去。這一下,弄得許多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勇衛營的將士cao練了一個時辰,蔣星重也細致地觀察了一個時辰,待巡查完所有將士的cao練之后,蔣星重再次離開隊伍,來到陣前,朗聲道:“停!” 眾將士停止cao練,重新站好,時不時擦擦額上的汗水。 蔣星重指一下左側的大片空地,朗聲喊道:“方才所有被我點到的將士,全部出列,單獨列陣?!?/br> 話音落,方才被她點到的將士連忙出列,全部在一旁重新列陣。等他們出來后,蔣星重便示意剩下的人填補空位。 約莫忙活了小半個時辰,新的方陣便已重新列好。 蔣星重挑出來的,約莫有一千人。她將這一千人,分別按照甲乙丙排列,總共排出甲乙丙丁戊,五個班,隨后道:“爾等甲乙丙丁戊五個班,以后無論做什么,你們都按照這個順序來排?!?/br> 眾人有些不懂蔣星重要做什么,面上神色都有些迷茫。 蔣星重重新排完班之后,直接走向單獨拉出來的那五個班,在他們面前緩緩踱步,朗聲道:“我知道,你們瞧不起宦官。但是你們,個個都是英武青年,不該為這等狹隘的觀念所束縛。前幾日的賣國大案,想來諸位都有所耳聞。請問邊境那些同晉商同流合污的將士,是宦官嗎?” 眾人立時面面相覷,蔣星重又繼續道:“冒著生命危險,將這叛國大案揭露到陛下跟前的,反而是宦官李正心。他九死一生,方才從晉商手中逃脫,方才將這可怕的消息帶回。請問他的愛國忠義之心,可因他是宦官而削弱半分?” 蔣星重看著眾人,復又道:“自古英雄不問出身。無論是宦官、文官、還是武將,無論是何身份,其中都有貪生怕死的小人,亦有忠君愛國的義士!道德品行,心性能力,從不因其身份而變動?!?/br> “你們瞧不上宦官,可今日,也是你們瞧不上的宦官,將你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請問我身為宦官,耽誤我的武藝了嗎?你們身為勇衛營將士,請問你們盡忠職守了嗎?” 蔣星重說罷,目光從那一千多人面上掃過,見他們有些人已面帶愧色,便接著道:“今日挑選你們出來,便是器重你們。當然,若你們誰不服我這個宦官的領導,便自請去旁邊的隊伍便是。我不攔著?!?/br> 方才蔣星重細細觀察過,但凡她挑出來的人,要么是武藝比較出眾,要么是態度比較認真。 在如今勇衛營這樣的環境中,尚且還能保持武藝,且還有一顆認真對待的心,已經是非常難得了。畢竟這種環境,蔣星重明白,大家都吊兒郎當慣了,你若是認真,只會招來嘲笑和鄙夷。但他們能堅持,就還算本心尚在。 至于其他人,前世的勇衛營,聽說也是經過了重新選拔人才,大換血。實在是也沒必要留了,等將他們扔去隨時會上戰場的軍營,自有人教導規訓。 蔣星重等了半晌,見那一千多人沒有一個人動,蔣星重便滿意點頭。隨后轉頭看向張濟,問道:“怎么這么久了,只見張參將,卻不見勇衛營副參將?” 張濟“哦”了一聲,笑笑道:“您說孫德裕?他整日喝大酒,怕是還沒醒吧?” 姓孫?蔣星重立時對這人上了心,但一聽他整日喝大酒,還沒醒,不由蹙眉,問道:“他人在何處?” 張濟道:“我帶您去找?!?/br> 蔣星重抬手制止,隨后道:“你繼續cao練將士,指路給我,我自己去瞧瞧?!?/br> 張濟聞言,只好指了指不遠處一間單獨的廡房,跟著道:“那就是孫副參將的住處?!?/br> 蔣星重點頭,隨后便大步朝那邊走去。 蔣星重走后,張濟看向蔣星重挑選出來的那些人,不由眼露嘲諷,都是些往日里不大合群,還有一些沉默寡言。張濟不由陰陽怪氣道:“了不得了,一個個得了蔣提督的看重,這日后眼瞧著是要飛黃騰達,眼里就要沒有我這個參將嘍?!?/br> 話音落,未被挑選的隊列中,立時出現陣陣嘲諷笑聲。而那五班的將士,有的不由撇嘴,有的眼露不耐,有些低下了頭。 張濟眼露陰狠之色,冷聲道:“什么也不用干,就可以白拿軍餉。大家這日子過得好好的,怎么爾等是覺得沒勁了嗎?我可警告你們,最好不要太配合這位提督,他碰壁多了,自然就懶得來了,從前便是如此。咱們還能過安穩日子。這勇衛營誰要是不跟我一條心,就別怪我不客氣。畢竟你們的提督,不能時時待在這里,他還要去東廠呢?!?/br> 被蔣星重挑選出來的眾將士不由低眉,一時只覺被置于炭火之上,坐立難安。 張濟橫一眼眾人,朗聲道:“cao練起來吧,咱們這位提督,還沒走呢?!?/br> 張濟看了眼蔣星重離去的方向,不由冷嗤一聲。 他可是遼東前線上退下來的兵,將軍營里是什么情況他一清二楚。 遼東的戰事,為何久難推進,為何土特部能反復sao擾,就是不見徹底清繳。這里頭的門道,他可太清楚了。 若是真將土特部打殘了,軍餉必然會縮減,遼東的將士們吃什么?用什么?那些當官的又貪什么? 所以這仗,就不能打完,就得一直打下去,以戰養貪。從前九千歲在的時候,大家畏懼宦官權勢,派去的宦官督軍、監軍還能起點作用。 可是如今,九千歲的勢力被連根拔除,即便再派遣宦官監軍又有什么用呢?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消極不配合,明里暗里排擠,給小鞋穿,久而久之,這誰受得了? 這些瑣碎的折磨,即便是皇帝親派的宦官又有什么法子?難不成去皇帝跟前嚼這種舌根?而且皇帝只看結果,事情辦不好,那就是沒本事?;鹿儆钟惺裁崔k法?終究是群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張濟全然沒將蔣星重放在眼里,不知是他,整個大昭,又有哪些文官、武將會將宦官當個玩意兒。面子上糊弄過去就得了。 蔣星重自是不知張濟背后的這些盤算,她一路來到張濟指路的廡房,一把將門推開。 門剛打開,一陣沖天的酒氣便撲面而來,還夾雜著腳臭味,熏得蔣星重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她扇了扇,跟著又在門口站了會兒,叫屋里的味兒散去了些,這才走進屋內。 她轉頭一看,便見一名胡子拉碴,看起來三十多歲精瘦的男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腦袋都掉出了榻邊,身上還穿著盔甲,呼嚕聲震天。 姓孫?前世那個將勇衛營重新整頓起來的人?蔣星重記不清那人的名字,眼下頗有些懷疑是不是眼前這個人。 蔣星重走進屋內,拿起桌上的雁翎刀,來到塌邊,握著刀鞘,用刀柄狠戳那人的肩,大聲喚道:“喂!醒醒!孫德裕!醒醒!” 戳了孫德裕好半晌,他似乎才感覺到疼,蹙著眉睜開了眼睛,連人都沒看清,隨即便罵道:“別他媽打擾老子睡覺,給老子滾!” 蔣星重一聲嗤笑,直接提刀,狠狠重打在孫德裕肚子上。 “唔——”孫德裕立時從榻上彈了起來,眼睛瞪如銅鈴,那一瞬間,他險些將昨夜吃的東西全吐出來。 蔣星重這才收刀,嗤笑著挑眉道:“孫德裕,在下京營提督,起來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