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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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訝道:“你認得我?” 蔣星重看了眼門外的園子, 解釋道:“方才來這邊堂廳,就走在夫人后頭, 聽見旁人這般喚您?!?/br> “哦,原是如此?!备叻蛉苏f著,簡單掃了蔣星重一眼, 跟著面含和善的笑意, 問道:“姑娘年紀輕輕,不去外頭跟同齡的姑娘們玩鬧,怎坐來了這堂廳里?!?/br> 蔣星重面上流出一絲悲傷之色,嘆道:“我這人笨嘴拙舌的, 怕惹了一旁的姑娘們嫌棄,給我爹爹丟臉?!?/br> 蔣星重面上再次浮現笑意,伸手搭了下魏氏衣袖,道:“夫人面善, 我一見夫人,便心生歡喜。夫人可否讓我與你同坐?” 魏氏立時明白過來,眼前這位姑娘,哪有半點笨嘴拙舌的樣子?怕是同外頭那些個郡主小姐的不和, 所以才跑來堂廳躲清靜。 魏氏大度地笑笑, 對蔣星重道:“你同我們坐這里,不嫌我們無趣便好?!?/br> 蔣星重側頭道:“夫人肯同我說話, 叫我不落單,我又怎敢嫌夫人無趣?” 魏氏被蔣星重逗笑,隨口閑聊道:“你姓什么?是哪家的姑娘?” 蔣星重回道:“我父親是明威將軍蔣道明,夫人喚我阿滿就好?!?/br> 魏氏聞言笑開,眸中隱有贊許,道:“原是將門之女。我夫君也是個武夫,偶爾會說起明威將軍過去在邊境的戰績,頗為敬仰?!?/br> 蔣星重謙虛道:“父親戰場上的事,他很少說于我聽,我也不知如何?!?/br> 說笑間,齊府婢女便開始上菜,堂廳眾人,邊吃邊聊了起來。 蔣星重一面同魏氏閑聊,一面留意著其他人說話的內容,盡可能去記今日來的都有哪些官員的家眷。 席至一半時,魏氏逐漸心不在焉起來,頻頻往主人家的桌上看,每每看過去,都會流出些許失望之色。 蔣星重看在眼里,狀似無疑地道:“齊家老夫人精神頭倒是很好?!?/br> “是啊……”魏氏敷衍著點點頭,目光再次看向主人家的那桌,神色間明顯有了些許焦急。 蔣星重不由道:“夫人怎么了?怎不見吃菜?!?/br> 魏氏這才回過神來,笑道:“齊侍郎的續弦夫人,與我有些交情。曾是我娘家的鄰居,不知為何,今日這么大的宴會,到現在也不見人影?!?/br> 話音剛落,坐在魏氏側首的一名夫人忽地對魏氏道:“齊夫人生病了。方才我和jiejie來時,便想著先去拜訪齊夫人。怎知院里婢女說,齊夫人近些時日病著,不宜見客?!?/br> 魏氏聞言一愣,詫異道:“她病了?” 那位夫人點頭,道:“嗯,我問是什么病,那婢女也沒明說,只是瞧著那婢女神色,像是有些嚴重?!?/br> 魏氏聽罷,對那位夫人道:“多謝告知?!?/br> 說罷,魏氏轉頭對蔣星重道:“我去瞧瞧我那妹子,她娘家人惦記著呢?!?/br> 蔣星重點頭應下,魏氏即刻便起身喚過身邊婢女,匆匆離去。 蔣星重看著魏氏的背影,忽覺魏氏的話有些奇怪。 魏氏說娘家人惦記著,那便證明齊夫人的娘家人很關心她,這次是特意托了魏氏來瞧瞧。 可再看魏氏方才的反應,她似乎根本不知道齊夫人生病的事。娘家人分明關心,卻不知自己女兒生病,這就很奇怪。 而且,他們為什么托了魏氏來看?今日齊家給老夫人賀壽,竟是不請續弦夫人的娘家人嗎? 怪!著實怪!這件事,處處透著古怪。 一旁方才同魏氏說話的那位夫人,忽地對身邊人道:“說來也是奇怪,這齊大人的夫人怎么又病了?” 蔣星重聞言,投去了目光。 另一位夫人亦接話道:“是呀,著實奇怪。前頭兩位夫人,也都是這般莫名其妙的生病,等再次有消息時,便已是齊大人要娶續弦的請帖?!?/br> 又有一位夫人,壓低聲音,小聲問道:“如今這位夫人,已是齊大人的第三位續弦夫人了吧?” 幾位夫人都壓低了聲音,小聲道:“是第三位了,可如今這位又病了,這齊大人莫不是個克妻的命格?” “哎喲我的jiejie,這話可不能亂說。管天管地,咱還能管得了別人門里頭的事兒呢?咱只管吃好喝好,就是了?!?/br> 幾位夫人附和著,岔開話題說起了別的。 蔣星重的神色卻逐漸凝重起來,雖然她莫名其妙地重生了一回,但不妨礙她對迷信嗤之以鼻。什么克妻的命格,她全不信這等說辭。 這齊夫人的事,本就透著古怪,如今又涉及前頭還有兩位夫人。這“齊夫人”身上到底藏著什么古怪,她可得探究個清楚明白。 念及此,蔣星重放下筷子,看向一旁的兔葵,示意她附耳過來。 兔葵意會低頭,蔣星重在她耳邊道:“我有事要離開會兒,你和燕麥去馬車里等我?!?/br> 兔葵聞言一愣,不及多問,蔣星重已經起身離開。礙于宴會上人多,兔葵也不敢大聲喊,只急得擰手指,忙拉了燕麥跟了出去。 待二人出來后,卻發現他們姑娘已沒了人影,全不知去了哪個方向。兔葵無奈嘆氣,自從姑娘開始習武,就好像變得不再需要他們,做什么都獨自一人,連去穆尚宮府上學規矩都不帶著他們。 兔葵神色間有些失落,只好告知燕麥蔣星重的吩咐,二人一道懨懨地出府去找馬車。 蔣星重離開堂廳后,向人打聽了魏氏的去向,便照著指路跟了上去。 怎知沒走多久,卻見魏氏走在回廊下,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蔣星重面露不解,怎么回來了? 蔣星重迎上前去,佯裝偶遇,道:“欸,高夫人?你不是去看齊夫人了嗎?怎么在這兒?” 借著廊燈,魏氏看清蔣星重的面容,在她面前站定,嘆道:“沒見到?!?/br> “沒見到?”蔣星重詫異反問,跟著問道:“她病得很嚴重嗎?” 魏氏蹙眉,搖頭道:“我方才想去瞧瞧她,可剛到院門外,便被婢女攔了下來。我便說,既病了,更該叫我進去瞧瞧,是個什么病癥,大家伙也好一塊想想法子?!?/br> 魏氏明顯眼眶泛紅,嘆道:“可他們不叫我進去,說是我那妹子病得嚴重,沒力氣見客。我說那我便只瞧一眼就走,可人家連這也不同意?!?/br> 魏氏眉宇間明顯有了慍色,斥道:“我那妹子是嫁了他們家,又不是賣給了他們家,何至于將人把持得這般緊?” 蔣星重聞言,忙四下一掃,復又上前一步貼近魏氏,提醒道:“夫人,慎言?!?/br> 經蔣星重一提醒,魏氏這才意識到自己怒極失言,忙斂了神色,向蔣星重道一聲謝。 蔣星重低聲問道:“聽夫人這話,齊家已是很久不讓娘家人來看齊夫人了?” 魏氏嘆了一聲,向蔣星重道:“我那妹子沒比你大幾歲,是他們姐妹幾個里最好的,和我感情最好的,其實是他們家的大姐,年紀同我相仿。這妹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打小便是個美人胚子,生的是一副閉月羞花之貌。是她家姐兒幾個里,生得最美的?!?/br> 魏氏接著道:“只可惜家世寒微,父母兄弟就經營著一個小小的茶鋪,過著不富裕卻又安穩的生活。前兩年,齊家忽然派人上門說親,說是看上了我那小妹子,要娶回去做個續弦夫人。當時他們那叫一個高興,以為自己家得了個貴婿?!?/br> 蔣星重聞言蹙眉道:“齊大非偶,以齊海毅這般身份,卻求娶庶人家的姑娘,本就不合常理?!?/br> “哎……當時他們也那般想的?!蔽菏现貒@一聲,道:“可是齊家派來的媒人卻說,齊大人身份雖高,卻已是要娶第三任續弦,好多大戶人家都不愿將女兒嫁于他。他如今娶妻,已不再在乎對方家室,只求能娶到一位賢惠溫柔的夫人,共度余生就好?!?/br> 蔣星重聞言了然,接過話,道:“原是如此,確實是個叫人信服的理由。后來呢?” 魏氏冷嗤一聲,道:“后來?自回門之后,我那小妹便好似徹底消失在了世上,家人見不到她,也不見她回家。更收不到任何她的書信,送給她的書信,也盡皆石沉大海。唯一的聯系,便是每個月齊府的人,會以我那小妹的名義送來些銀錢布匹。若問起小妹如何,只說過得很好,便再也問不出多余的話。齊府逢年過節的宴會,也絕不會請我那小妹的娘家人?!?/br> “可我那小妹家里,不是那等見利忘義之輩,老兩口一直惦記著自己姑娘??稍趺匆泊蚵牪坏?。這次聽說我接了齊家的帖子,便求來了我家,求我探望一下他們女兒,告知他們近況?!?/br> 蔣星重聞言蹙眉,這絕對不正常。若說是看不起齊夫人娘家寒微,那也不至于不叫人家母女相見。更何況,若是齊海毅同夫人感情好的話,怎么會不允許自己妻子去見父母? 再不濟,將二老請來府里,讓人家一家人見見。更過分的是,逢年過節都不往來,怎么都不正常。 倒像是……要斷絕齊夫人和外頭的一切聯系,是怕她說出去什么嗎?她必得查個一清二楚。 念及此,蔣星重看向魏氏,盯著她的眼睛,問道:“我有法子見到齊夫人,高夫人,您信我嗎?” 第046章 魏氏聞言, 詫異看向蔣星重,眸中閃過一絲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來,嘆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 能有什么法子?” 蔣星重自是無法將自己見不得人的法子告知, 只道:“左右夫人您也見不到齊夫人, 若不然就叫我試試。成了皆大歡喜,若不成不過還是如現在這般?!?/br> 魏氏再復看向蔣星重, 思量片刻后,對蔣星重道:“好,那就死馬當活馬醫?!?/br> 蔣星重沖魏氏一笑, 道:“夫人, 你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魏氏想了一瞬,隨即忙從袖中取出一個有些舊的錢袋子來,里頭看起來是裝著一些碎銀子。 魏氏將這個錢袋子遞給蔣星重,道:“這是我那妹子的爹娘, 托我帶給她的。這錢袋子是二老的老物件了,連我都見過很多回,我那妹子定然認得?!?/br> 蔣星重伸手接過,在袖中裝好, 隨后向魏氏問道:“夫人方才去拜訪齊夫人時,可有記住院門口有多少看守?” 魏氏回憶了下,對蔣星重道:“三個小廝,兩個年長的婢女嬤嬤。瞧著都是健壯之人?!?/br> 蔣星重點點頭, 跟著道:“我需要夫人, 想法子幫我拖住門口看守的五人,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夫人可能做到?” 魏氏聞言咬唇, 擰眉想了片刻,隨即對蔣星重道:“我盡力試試?!?/br> 蔣星重點頭應下,對魏氏道:“夫人且再去便是,我會遠遠跟著,伺機而動。若實在沒法子得走的話,夫人先走便是,我們在堂廳會合?!?/br> 魏氏點頭應下,她的神色間尚有一絲疑慮,但……死馬當活馬醫吧。 念及此,魏氏深深望了蔣星重一眼,隨即轉身,再次往齊夫人院中而去。 待魏氏走出一段距離,蔣星重方才跟上,始終叫她保持在自己視線范圍之內。 天色已晚,齊府中時明時暗,好在不太影響視線。待蔣星重走至一處小巷口時,忽聽前頭傳來魏氏同人爭辯的聲音:“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既然我妹子病了,又不是什么疫癥,怎就不能叫人探望,你們著實是過分了些?!?/br> 蔣星重探著身子往前看去,正見魏氏口中所說的那五人,此刻正都圍著她講道理。 而他們身后是一扇緊閉的院門,蔣星重看向高高的院墻,想來里頭齊夫人便在里頭。 念及此,蔣星重繞至院子旁,四下仔細觀察片刻,見此處無人,她掀起馬面裙左右兩扇裙門,直接左右別在腰間。跟著兩臂轉圈一甩,便將立領大襟長衫的廣袖纏在了雙臂上,又將寬大的衣擺往馬面裙的裙腰里一掖,整個人霎時利落起來。 她看著前頭高高的院墻,后退好幾步,直到在巷中退得不能再退,方才作罷。隨即蔣星重弓步借力,用盡全身力氣朝那院墻沖去,到院墻下頭,她順勢一跳,雙手便死死攀住了墻體邊緣。 這段時日習武的好處,在此刻盡顯淋漓,四肢有勁,動作利索。她雙手攀墻,兩腳登墻,三下五除二便爬上墻頭。 蔣星重未在墻頭上做任何停留,身子一旋便翻進了院中,穩穩落地。 蔣星重未急起身,而是原地不動,先四下觀察了下情況。 她并未聽到多余的聲音,只隱隱聽到一名女子隱忍啜泣的聲音,似是在方才看到的院門附近。 蔣星重落地之處正好是貼墻的小花園,她順勢撿了一根粗細趁手的木棍做武器。隨即便小心朝那啜泣傳來之聲傳來之處挪去。 外頭雖有人把守,但院中好像沒有什么多余的人,蔣星重一路小心著貼墻行動,借植物掩蓋身形,全程都較為順利。 院子不大,蔣星重很快就看到依墻而建的回廊,她沒有上回廊,而是繼續在花園里,貼著回廊角落走。 拐過一個彎,蔣星重便看到了回廊盡頭的有三個人。她忙屏氣凝神。 夜色下,她看到一個人坐在廊椅上,另外兩個人看發髻也是女子,只是身材較為健壯,同外頭那倆嬤嬤似的。 隱忍的啜泣之聲,正是那坐在廊椅上的女子所發出。此處還可聽見外頭魏氏同人爭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