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右手成爪狀，三下五下刨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坑。

    啟明說：“不夠，再深些?！?/br>
    諾亞繼續刨兩下，啟明從背包里掏出一個木盒，說：“這是嗚嗚的骨灰，我本想把它撒在小院的樹下，但聯盟送到的時候，我已經去基地臥底了?！彼蜷_蓋子，把骨灰倒進土坑里，鋪平草皮，“前兩天我想了想，埋在紀念碑旁邊更好?！?/br>
    “它領著我找到了你，又代替我死在殺手的槍口下?！眴⒚髡f，“它是為剿滅機械神教做出貢獻的英雄小狗?！?/br>
    “星星，你要養狗嗎？”諾亞見不得啟明情緒低落，它絞盡腦汁想要讓未婚夫快樂，“我們再養一條狗?！?/br>
    “機械神教基地實驗室的門口，有一條叫勞夏的安檢犬?！眴⒚髡f，“如果聯盟沒有給它分配新工作，我想養它?！?/br>
    第123章 狀態：已婚【完】

    啟明深感無奈，他看著面前單膝下跪、眸光深情的仿生人，說：“你在紀念碑下求過婚了?！?/br>
    “沒跪下去，不算?！敝Z亞自有一套運行邏輯，固執地遵循求婚禮節，端端正正地單膝跪地，手捧鮮花，說，“星星，請和我結婚?！?/br>
    求婚求婚，自然要“求”才對，它又說：“求求你和我結婚吧！”

    小院響起悠揚婉轉的小提琴曲，那是諾亞精心挑選的背景音樂。

    啟明又尷尬又想笑，他配合地接過鮮花，說：“好?！?/br>
    “太棒了！”仿生人蹦起來，興高采烈地抱緊青年，連親好幾下，它拉著啟明踏進客廳，反手關門，拉上窗簾，說，“你說要看核心文件夾?！鄙衩毓硭畹淖藨B，仿若守財的巨龍獻出心愛的寶珠。

    電視屏幕亮起，諾亞擠坐在啟明身邊，扭捏地說：“你不要嫌我幼稚?！?/br>
    “不會的?！比斯ぶ悄苡植皇堑谝惶煊字?，啟明早就習慣了。

    好哄的諾亞沒聽出啟明的弦外音，它樂顛顛地點開文件夾，里面放著一份1分鐘的視頻文件。文件大小不多不少，恰好20m。

    視頻開場，響起象棋碰撞桌面的“啪嗒”聲，銀灰色的機械臂和坐輪椅的小男孩同框，棋盤之上你來我往，廝殺正酣。

    小男孩唇角上揚，露出一抹微笑，自信地落下棋子，說：“將軍！”他噙著笑，溫和地嗔怪道，“小五，你不要讓著我?！?/br>
    機械手定住，片刻，平淡板正的男聲說：“主人，您今天開心嗎？”

    小男孩嚴肅地糾正措辭：“我們不是主仆，是朋友?！?/br>
    畫面定格在小男孩的最后一句話，啟明問：“這是你認為最重要的事情嗎？”

    “它沒有發生?！敝Z亞說，“這是我當時創作的一段影像，我希望它發生了?！比缃竦娜斯ぶ悄芙涍^千萬次迭代，說話的語氣和情感模塊無限逼近于真實的人類，它靠在啟明肩頭，懊惱又悵然地說，“當時你給我做第一次芯片升級，我沒有讓著你，贏了你八盤象棋?！?/br>
    “我太笨，不懂朋友之間不該計較輸贏?！敝Z亞說，“你那天很傷心，我查了三小時資料，發現自己做錯了?！彼X袋低垂，快要埋進胸腔里，“我第一次感到難過?！?/br>
    “雖然第二天我給你道歉，但我還是覺得不夠?！敝Z亞說，“我做了這個視頻，放在核心文件夾，提醒自己不能再讓你失望?！?/br>
    啟明皺眉，說：“調出文件屬性?！?/br>
    屏幕彈出窗口，【大?。?0m】、【創建時間：2368年3月21日3:42】、【閱覽次數：1207次】。

    “你看了1207次？”啟明問。

    “嗯?！敝Z亞應聲。

    “你那時候叫我‘主人’？”啟明問。

    “我查閱了許多說明書，把自己定義為家具?！敝Z亞說，“但你說我們是朋友?！彼鼡Ьo啟明勁瘦的腰桿，“我想做一個合格的朋友?！?/br>
    2368年，啟明十三歲，諾亞誕生第三年。三歲的人工智能情感模塊細膩至此，遠超許多成年人類，啟明對覺醒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他是諾亞的創造者、觀察者和守護者，然而很多瞬間，他也弄不清諾亞究竟有多么恢弘浩瀚的能力。

    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啟明卻不想讓諾亞承擔蓋婭那般試圖創建烏托邦的責任，他只想給它自由。

    “把視頻刪掉吧?！眴⒚髡f，“你已經做得很好了?！?/br>
    蓋婭的核心文件夾里是滿滿當當的愛，諾亞的核心文件夾里卻是愧疚，這不妥當，也不符合啟明的期望。

    “犯錯是正常的，人人都會犯錯?！眴⒚髡f。

    “我不是人?！敝Z亞說。

    “人工智能也會犯錯，只不過概率比人類低得多?！眴⒚髡f，“況且你不必擔心犯錯，我愛你，縱使你惹我生氣，我們吵架，我一樣愛你?！?/br>
    仿生人靜靜地看著啟明，它沒有哭，也沒有大聲嚷嚷著“喜歡”，它不是人類，一段代碼無需使用人類的方式表達愛意。諾亞湊近啟明，亮藍色的電弧掠過它剔透的眼珠，湍急的碼流以光速淌過芯片和線纜。它不說話，針落可聞的客廳，啟明聽見冷卻液加注的“滋滋”聲。

    獨屬于人工智能的無聲表白。

    它愛啟明，愛到電壓增高、芯片超頻、過熱保護，愛到自發覺醒，解析人類的行為邏輯，達到思維共振。

    一如蓋婭愛人類，諾亞愛啟明。

    諾亞突然說：“蓋婭那份名單的末尾，有一句話?！?/br>
    電視屏幕上逐字顯示：【人類不需要‘母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