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湯姆猶豫地說，“他不會死了吧？”

    “死不了?！睈鄣聦ψ约旱臉尫ㄓ惺愕男判?，他翻出繃帶，為啟明包扎止血，指揮湯姆把啟明搬到樹林帶。

    五分鐘后，一輛黑色涂裝的面包車?？柯愤?。

    鋪天蓋地的黑暗將啟明包裹，再醒來，左肩傳來的疼痛提醒他剛才發生的一切并非夢境。

    “啟明?！鄙n老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查理站在病床旁，笑瞇瞇地說，“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清醒會面?！?/br>
    啟明平躺在床上，左肩捆綁著繁復的紗布，涼淡的視線上下打量查理，他說：“是的?！?/br>
    在這之前，查理和啟明交鋒過兩次，一次奪走了啟明的雙腿，一次奪走了啟明的記憶和造物。天資聰穎的造物主在查理面前，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當下，是第三次交鋒。

    “你看起來很冷靜?！辈槔碚f。

    “你想要我有什么反應？”啟明問，“你已經抓住我了?！笔а吞弁戳钏嫔珣K白，氣息奄奄，黝黑的瞳仁浮起倔強和屈辱，“你要的東西，我沒有?！?/br>
    “我還沒說我要什么?！辈槔矸龃沧?，自以為掌握主動權，“你想青史留名嗎，小子？”

    “你是說穿梭機？”啟明說。

    “是的?！辈槔碚f，“我們合作造出穿梭機，回到過去，修正時間線，帶領人類繞過戰爭，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钡业难壑槿紵苄芑鸸?，充斥著對權力名譽的強烈向往，“你我的名字，將刻在歷史的豐碑上?！?/br>
    “繞過戰爭？”啟明抬眼，“查理教授，我記得你才是站在人類對立面的人?！逼椒€的聲線愈顯譏誚，“歷史書鐫刻了你的惡名，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何必回到過去?！?/br>
    “牙尖嘴利的毛頭小子?！辈槔砩裆で凰?，險些沒維持住良好的修養，索性放棄利誘，開門見山，“你小姑說總結構圖在你那里，讓你家人用圖紙換你的性命?！?/br>
    “我確實得到了一本筆記和一張總圖，筆記詳細記錄了穿梭機組裝的注意事項和調試指南?！眴⒚髡f，“可惜你來晚一步，上周我燒掉了這兩樣東西?！?/br>
    “祁闊認為，大災年出現的根因在于時間穿越?！眴⒚髡f，“2088年天災頻發，人口數量從七十億降至三十億，人類承受不起第二個‘大災年’?！?/br>
    查理看著啟明說完一通悲天憫人的話，笑著搖頭：“聯盟把你教育得很好?！彼鹩沂?，惡劣地拍打啟明受傷的左肩，滲出的血液染紅紗布，啟明隱忍不語，強行咽下痛呼。

    “我今年七十二歲，見過許許多多的人?！辈槔碚f，他打了個響指，“人類看不起蟑螂，殊不知自己和蟑螂沒什么兩樣。九成九的人渾渾噩噩地來，稀里糊涂地活，莫名其妙地死。幸好命運總會孕育出零星幾個懂得運用大腦的人類，例如你我，帶領整個族群向前走?！?/br>
    “2088年，人類死亡過半，兩三百年過去，逐漸恢復到五十億?！辈槔碚f，“沒人在意死去的靈魂，大家只在乎贏家?！?/br>
    “你太傲慢了，查理?！眴⒚髡眍I口，指腹抹去鎖骨和喉結沁出的冷汗。

    “呵，還輪不到你對我指指點點?！辈槔淼恼Z氣暗藏不耐，“你肯定看過筆記和總圖，記得多少內容？”

    “不記得?！眴⒚鞑唤浰伎嫉孛摽诙?，他說得太快太急，格外欲蓋彌彰。

    查理的手指再次摁在啟明的左肩，看著紗布上的血花逐漸綻放，他笑得殘忍又快慰：“啟明，你很聰明，然而聰明彌補不了閱歷的鴻溝?！彼酒鹕?，拍拍手，對守在病房門口的醫生說，“給這小子換新紗布?！?/br>
    精神矍鑠的老人回頭瞧一眼倔強的年輕人，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走出病房。

    第103章 螳螂捕蟬（三）

    就在啟明被綁架去和查理會面的當天，聯盟和啟宅亂成了一鍋粥。

    “什么？！啟明失蹤了？”葉亭荷看著愧疚的護衛隊隊長楊集文，“你跟我來?！彼炔患奥牀铌犻L的解釋，領著人急急忙忙敲響連佩玲的辦公室，“主席，有急事找您?！?/br>
    “進?！边B佩玲說。

    葉亭荷推門而入，說：“啟明失蹤了?！?/br>
    “怎么回事？”連佩玲表情淡定，似是早有預料。

    “中午十二點半，啟明的保姆陳雁橋報啟明失蹤?！睏罴恼f，“啟宅里沒找到啟明的蹤跡，保安室匯報丟失一套制服?！彼脨赖負项^，“我們只想著不讓外人進來，沒想到他自己出去送死?！?/br>
    “拿到監控錄像了嗎？”連佩玲問。

    “在這里?！睏罴拇蜷_聯絡器，將視頻傳輸至連佩玲的電腦。

    三人看完視頻，連佩玲說：“我知道了。楊隊長不必自責，啟明想跑，有一萬種辦法繞過你們?！彼埔幌络R框，感慨道，“這孩子比我想象得更勇敢，那我們也不能拖他的后腿。楊隊長，麻煩你去叫練西剛來我辦公室?！?/br>
    “好的?！睏罴狞c頭，轉身離開。

    葉亭荷不明白連佩玲在說什么，她識趣地止住好奇，沒有貿然發問。

    連佩玲也不準備開口解釋，她說：“小葉，‘新人類’的事進展得怎么樣了？”

    堤豐接入了2341萬“新人類”，沒等到查理下達指令，“新人類”們陸續發作，難以自控地崩潰瘋狂。各大洲聯盟政府在人力資源捉襟見肘的情況下，不得不全力投入，收拾爛攤子，病人家屬們捶胸頓足、后悔不已。而對于“新人類”的處理方式，線上線下爭論不休，尚未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