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敷衍地笑了笑，合上筆記本，下樓練槍。在他看來，lover就是個咋咋呼呼的熊孩子，仗著人工智能算法強大，口無遮攔，話似兒戲。

    至于喜歡與否，lover雖名字和愛相關，壓根什么都不懂。

    啟明走后，仿生人看向電腦，說【你不及格?！?/br>
    lover抑郁了，事業受阻情場失意，查理不信任它，啟明不搭理它，還被自己捏出的仿生人無情嘲諷。無所不能的人工智能，表現得像個失敗的人工智障。

    它得做出點事情，證明自己的價值。

    -

    “篤篤篤?！?/br>
    門板被敲響，練西剛通過貓眼，謹慎地向外望，看見熟悉的面孔，他松了口氣，拉開門，說：“小好，你怎么來了？”

    “練局?！眲⒑锰嶂幌渑Ｄ毯鸵欢堤易?，靦腆地說，“我看到新聞了，來看看你?！?/br>
    “進來吧?！本毦謧壬碜尦鲆粭l小道，彎腰拿一雙拖鞋放在地板上，“來就來，帶什么東西啊，太客氣?！?/br>
    “應該的?！眲⒑貌戎闲?，走到沙發旁，將禮物放在茶幾上，抬眼間，留意到茶幾中央放著一個靛藍圓肚的花瓶，里面插著兩支秀雅的蝴蝶蘭。

    “坐啊?！本毼鲃傉f。

    “花挺好看?！眲⒑谜f。

    練西剛的表情一瞬僵硬，他匆忙點頭：“是啊，是啊?！庇盅陲椥缘匮a充兩句，“昨天我去菜市場，瞧見有人推著小車，嚷嚷著買花瓶送花，特劃算?！?/br>
    劉好心生疑慮，下意識環顧四周，練西剛多年光棍，一個人住，現下的環境明顯比他上次來拜訪干凈得多，空氣中甚至彌漫著清幽的香氣。他笑了笑，促狹地問：“練局，談戀愛啦？”

    “啊?！本毼鲃倢擂蔚貞?，“剛、剛談?！?/br>
    “什么樣的女孩??？”劉好好奇地追問。

    “別聊她了，給我留點隱私?！本毼鲃傉f，“你最近怎么樣？”

    “還可以，我剛從第七殖民地回來，一個月有一次探親假，上個月我去找了啟明，這個月來找你?！眲⒑谜f，“我過得不錯，你呢？”

    “看出來了，你男朋友把你養得圓潤不少?！本毼鲃傉f，“我也不錯，上周那個新聞，黑工廠啥的?！?/br>
    “這么大功勞，足夠你升官了吧？”劉好問。

    “年底能升副部?！本毼鲃倽M是驕傲，強行謙虛道，“嗐，都行都行，為人民服務?！?/br>
    “到時候，就該叫你練部長了?！眲⒑谜f。

    “副部長?！本毼鲃倝阂植蛔∩蠐P的唇角，“嘿嘿?！?/br>
    劉好坐了一會兒，站起身離開：“我回家吃飯，以后再來看你?！?/br>
    “有什么困難跟我說，能幫得上的我一定幫?！本毼鲃傉f，“獄友一場，鐵哥們！”

    “好的，謝謝你，你多保重?！眲⒑脫]揮手，邁過門檻，下樓離開。

    練西剛關上門，轉身，和躲在廚房里的女人對上視線，他柔聲安撫道：“小驪，別擔心，他沒發現?！?/br>
    蓋婭戰爭中失蹤的女友趙驪，一如練西剛記憶里青春靚麗，她沒有變老，也沒有機會變老。

    她是唯一留存于世的數字人類。

    第84章 復生（二）

    練西剛在清查黑工廠的倉庫隔間里發現了趙驪，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發黑眼的清瘦女孩，躲在一尺見方的狹窄雜物間里，一雙眼睛驚恐怯懦，望見練西剛時迸發出晶亮的喜悅，她喃喃地問：“是練哥嗎？”

    女孩兒扒開東倒西歪的木板和鋼筋，躡手躡腳走到練西剛面前，抬手撫摸他因勞累長出的胡茬，說：“你怎么老了這么多??？”

    趙驪的手心冰涼，眼瞳剔透，一眼便能看出來她并非人類，練西剛屏氣凝神，生怕驚碎了這一片幻境。

    “你怎么不說話？”仿生人披著趙驪的皮囊、發出趙驪的聲音、做出趙驪的神態，它是趙驪，又不是趙驪。

    “你，”練西剛拼命擠出一個單音，又斷了氣，他眨眨眼睛，睫毛撲朔間，他恍然看見趙驪的影子，和仿生人合為一體。

    “是我啊，練哥?！狈律苏f，“我是趙驪?！?/br>
    “練局！”走廊里傳來葉亭荷的聲音，“你那邊搜完了嗎？我算了一下，一共繳獲四百臺仿生人，準備收工了！”

    練西剛呼出一口氣，食指壓在下唇，說：“噓——”他關上門，轉身抬高聲音說，“搜完了，就來?！?/br>
    那晚霧氣濃厚，越野車乘著夜色，穿梭于城市和郊區之間，練西剛偷偷把仿生人帶回了家。

    “你是誰？”練西剛問。

    “我是小驪啊?！狈律苏f，“趙驪，我們是同學，你不記得了嗎？”它的表情展現出生動的擔憂，眉頭輕蹙，“你已經老得記不得我了嗎？”

    “你被機械神教抓走，然后呢？”練西剛問。

    仿生人陷入了深思，它說：“我記得我躺在一張板床上，穿白大褂的醫生圍在我身邊，他們給我打了麻藥……再睜眼，我就在雜物間里了?！?/br>
    機械神教的數字人類計劃，復刻活人的大腦信號，進行建模，傳輸到云端，用于進一步研究人類大腦的感性邏輯反饋，以及擴充蓋婭的內容庫和儲備軍。機械神教日復一日地洗腦數字人類，將他們變成麻木無情的忠誠死士。練西剛查獲的數字人類仿生人，在斷電斷網的情況下，消弭了戰斗性，也消弭了人性，他們毫無求生欲，一心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