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認為我沒有錯?！眴⑿μ裾f，“ai黨派給我的交換條件是這個?！彼p點手腕上的聯絡器，空中投射一幅立體影像，“蓋婭的儲存條之一，里面包含了蓋婭的理念和人類美好未來的藍圖?！?/br>
    “關于限制你雙腿的神經鎖，只要啟部長同意廢除ai禁令，ai黨派愿意為你解開?！眴⑿μ裾f，“可惜啟部長沒答應?！?/br>
    得知當年真相的啟明沉默不語，一時無法判斷是非曲直，他說：“你為什么把我拉進這個賭局？”

    “總有人要做適當的犧牲，你是最合適的那一個?！眴⑿μ窭硭斎坏卣f，“你覺得蓋婭有錯嗎？”

    蓋婭向人類宣戰的契機在于它的工作使命“公平”，它全面評估了人類社會的狀況，從底層到頂層，建模分析，設定治理策略。成千上萬次模擬后，成功率極小，約等于0%。它陷入崩潰，認為徹底摧毀人類社會架構，才有可能實現“公平”。

    蓋婭有錯嗎？

    啟明說不出反對，他說：“我沒有經歷過戰爭?！?/br>
    “我經歷過?！眴⑿μ裾f，“我坐在育兒所里，聽那些老師朗讀人類至上的宣言，我很迷茫?！彼嗥鸩鑹?，替啟明斟滿茶水，“我不知道我們為了什么戰斗?！?/br>
    “為了不公平嗎？”啟笑恬說。

    啟明默不作聲，個人的得失放在宏大的時代背景下，渺小如一粒塵沙，他問：“我餓了，什么時候上菜？”

    啟笑恬“噗嗤”一聲笑開，她說：“我給你講近代史，你卻在想吃飯？”

    “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眴⒚髡f。

    “好吧?！眴⑿μ裾泻舴諉T上菜，不一會兒功夫，茶點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啟明夾起一塊軟糯的芋泥蒸排骨，姿態優雅地細細品鑒。他吃得緩慢，吃兩口抿一口茶水，眼睫下垂，全神貫注的模樣像是進行某項重大研究。

    茶足飯飽后，啟明放下筷子，說：“你覺得人類把命運交給機器就能實現公平嗎？”

    “交給上位者就能嗎？”啟笑恬反問，“你一出生就住在獨立的小院里，有細心的保姆貼身照料，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沒有討到女孩的歡心，其他人呢？你知道社會上的普通人怎么生活的嗎？”

    啟明看著啟笑恬，誠實地搖頭：“我不知道?！彼錾砀毁F，天資聰穎，是位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哪里知曉普通人的生活狀況。

    “育兒所長大的孩子，運氣好的被富人挑走，作為保姆和管家，或者像你mama李茵那樣，甘愿出賣zigong，做個生育機器?！眴⑿μ裾f，“運氣不好的，生活在一尺見方的宿舍樓里，兩點一線上班吃飯下班睡覺，一輩子賺來的錢買不起你的小院?！?/br>
    “這就是人治的社會?！眴⑿μ裾f，“我覺得不好?！?/br>
    “你真的為普通人著想嗎？”啟明敏銳地瞇起眼睛，“你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究其根本，不就是看不慣啟眾焱嗎？”他捉住啟笑恬話語里的紕漏，“你被剝奪了繼承權，啟寰光死去，所有的家產就會落在我父親頭上。你所反對的人治，實際上是嫉妒和悔恨作祟，故意挑撥我和爺爺的關系?！?/br>
    啟笑恬嘆氣：“你說得沒錯，落在實處都是利益……”她未盡的話隱藏了不為人知的心緒，手指摩挲茶杯邊緣，半是感慨，半是遺憾，“總有不為利益斗爭的人類，可惜不是我?！彼谡務撃承﹩⒚鞑涣私獾倪^往，“那些人的信仰……也算是我的信仰吧?！?/br>
    一番話說得不清不楚，啟明眉頭輕蹙，努力理解啟笑恬的邏輯，但不了解背景故事的情況下，他根本沒聽懂啟笑恬到底在講什么，于是簡單地反駁道：“我不懂你所謂的狹隘的信仰。啟寰光認為聯盟過分忌憚ai，誘騙我去科學院做人體實驗，你說這是他的信仰。你將我的行蹤暴露給ai組織，他們綁架我，用我的腿作為籌碼威脅啟眾焱，你說這是你的信仰?！?/br>
    “我的信仰是，你趕緊去見啟寰光?！眴⒚髡f，“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聊的?！?/br>
    “啟眾焱和夏侯芙沒有辦法讓你站起來，我可以?！眴⑿μ裾f，“你想試試嗎？”

    “你有什么條件？”啟明問。

    “你欠我一個人情，押后兌現?！眴⑿μ裾f。

    “不必了?！眴⒚髡f，“我沒有膽量冒險?！闭f了太多話，他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仰頭喝盡，驅動輪椅離開雅間，“希望以后不要見面?！?/br>
    啟笑恬托著腮幫子，看啟明離開的背影，意味不明地說：“真是個難騙的小孩兒?！?/br>
    第32章 我是諾亞

    “諾亞，如果你是當權者，你怎么理解公平？”啟明坐在窗邊，仰望陰沉漆黑的天幕，今晚沒有月亮，連星星也被烏云遮擋，涼風習習，大概有雨。

    【公平，聽起來像是空想文學里的詞匯?！肯铲o蹲在啟明的肩頭，它縮起腦袋，像只圓滾滾的毛球，【這個概念過于寬泛，我不知道該從哪方面精確定義?！?/br>
    一人一鳥沉默許久，沒想出個所以然。夜雨淅淅瀝瀝地澆濕泥土，清新的草木芬芳沁人心脾，啟明感慨道：“大災年之前，地球總人口近百億，貧富差距極大，宇宙七個殖民地接收了一億兩千萬人，從緩解地球環境壓力的角度是杯水車薪。大災年后，總人口下降至三十億，貧富差距與之前相比，縮小許多，卻還是引發了蓋婭戰爭?！?/br>
    “公平，確實是烏托邦里虛無縹緲的概念?！眴⒚髡f，“寄希望于ai來解決，像是黔驢技窮后的絕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