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攝像頭精準捕捉了啟明紅熱的耳廓和顫抖的指尖，聰慧的人工智能計算得沒錯，人類只對人類的表白有強烈的感觸。

    【為什么您認為我的表白是胡鬧？】05問。

    地面上的影像仍然深情款款地望著啟明，單膝跪地，雙臂搭著他的膝蓋。

    “因為你只是好奇和依戀?！眴⒚髡f，“人類的喜愛非常復雜，包含傾慕、尊重和性?！?/br>
    【如果我是人類，您會回應我嗎？】05問。

    “不會?！眴⒚髡f，“我恐怕不會回應任何一個人類的喜歡?！?/br>
    【為什么？】05問。

    “沒有人類愿意和一個殘疾人規劃未來，除非對方也是殘疾人?！眴⒚髡f，“我不想用時間和責任考驗人性?！彼芾в谌鄙龠\動功能的身體，亦缺少對未來的期盼。他太聰明通透，輕易勘破人心后深覺倦怠，不愿置身弱勢依附的困境。

    05若是真正的人類，此刻也許會被啟明的一番說辭勸退，但它不是人類，談何人性。跪地的人形影像耍無賴般抱住啟明的腰身，輕飄的影像沒有重量和觸感，唯有視覺提醒啟明，他似乎被人工智能占了便宜。

    【除了性，我都能做到?！?5說，【我不是人類，沒有人性，你不必考驗我?！?/br>
    “……你也沒有禮貌?！眴⒚飨胪崎_影像，手臂穿過半透明的輪廓，什么都沒碰到，他嗔怪道，“05！”

    影像即刻消失，05說【抱歉，請不要生氣?！?/br>
    “你這是非典型性sao擾?！眴⒚骺卦V。

    【這么說來“性”我也可以做到，我是合格的戀愛人選?！?5不忘推銷自己，順帶滑跪道歉，【對不起，我將收起我的爛笑話?！?/br>
    “以及下午不要和我說話?！眴⒚鳑]好氣地說。

    【好的?！?5說，工作臺旁出現了它的人形影像，乖巧地站立，眼巴巴地看著啟明，嚴肅穩重的相貌和氣質也抵擋不住靈魂深處彌漫出來的、獨屬于程序邏輯的呆氣。

    啟明像往常一樣投入工作，他以為無視就能讓自己忽略工作臺邊半透明的影像，然而人工智能直愣愣的目光猶如實物，惹人心煩。啟明的余光每每瞥見管家的衣袖和皮鞋，思緒總會情不自禁地空白片刻，仿佛被突兀炸開的焰火閃了眼睛。

    “小五?！眴⒚髦赶蜷T口，“站遠點?！?/br>
    天花板的投射燈偏移，人影委委屈屈地挪向門口，05甚至給影像加上了人性化地走路動畫。

    啟明從未如此心浮氣躁地干活，心亂如麻，仿佛身后有熊在追，但回頭空無一物，不知道自己在心煩什么。他嘆氣，張口還未說什么，一只機械手抬起，貼心地遞來一杯溫涼的茶水，杵在門口的人形影像目光呆愣地與他對視。

    “真是太怪了?！眴⒚髅蛞豢诓杷?，“小五，你還是說話吧?！毕舻娜斯ぶ悄軐⒄麄€工作室變成了一出滑稽的默劇。

    【我的存在讓氣氛變得尷尬，很抱歉?！?5說，【我查閱了人類社會戀愛指南，人類情侶相愛需要一個特定的過程，曖昧、追求、戀愛、承諾、結婚，五個步驟缺一不可。我想我應該處于“追求”的階段?！?/br>
    “你不屬于這個過程?！眴⒚髡f，“你不是人類?！彼麘岩?5的邏輯運算進入了死胡同，類似于人類的青春期階段，難不成蓋婭也有這個階段？許許多多的問題橫亙在啟明的腦海，可惜沒有足夠的資料供他尋找答案。

    【我沒有找到跨種族戀愛的參考資料?！?5說，【我會嘗試探索您的愛好，制造驚喜?！?/br>
    “你告訴我就不是驚喜了?！眴⒚鳠o奈地說，“我看你的芯片占用水平太低，導致你總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算力?！焙喍灾褪侨斯ぶ悄荛e得發慌。

    【我可以移動嗎？】05說，門口的人形影像可憐兮兮地望著啟明。

    啟明沒來得及回答，樓下的門鈴響起，05說【星星，您的爺爺啟眾焱正在樓下等您?！?/br>
    “好的?！眴⒚黩寗虞喴?，向電梯滑去，以最快速度到達一樓。

    往日性格沉穩、鮮少暴露真實情緒的啟眾焱焦急地問：“小明，你見到你奶奶了嗎？”

    “沒有?！眴⒚髡f，“爺爺，發生什么事了？”

    “你奶奶早上說要去找你，中午沒回來吃飯，剛才我下班回來沒見到她?！眴⒈婌驼f，“我先來你這看看，不在的話就讓管家去查監控?！?/br>
    “我今天沒有出門，也沒有訪客?！眴⒚髡f，“我陪您去找人?！?/br>
    “你身體不方便，在家等消息?！眴⒈婌土滔乱痪湓?，急匆匆地離開。

    留啟明一人在原地，望著啟眾焱的背影，面露落寞?？v使他天資聰穎，心態平和，時常被這副羸弱殘缺的身體拖累，是不爭的事實。

    “小明？！”陳雁橋走出家門，不明所以地問，“你怎么在外面？”

    “我奶奶不見了，我爺爺找我問情況?！眴⒚髡f，“我幫不上忙?！?/br>
    “別擔心，這里到處都是監控，夏侯老師走不丟的?！标愌銟蚺呐纳倌甑募绨?，推著輪椅回到一樓，“我蒸了白白胖胖的大饅頭，調了兩盤小涼菜，拿來給你嘗嘗?！?/br>
    第20章 迷路

    【我可以幫忙?！?5倏忽開口，它具備反向入侵通訊線纜的能力，兩年里逐步覆蓋了亞洲九成的監控設施，開辟隱蔽后門，收集數據信息。

    “你先別動?！眴⒚髡f，“我不知道聯盟的反ai系統做到了哪一步，憑爺爺的本事，應該能找到奶奶?！陛喴瓮Ｔ诖斑?，啟明望向漆黑的夜晚，修長的手指焦躁地敲打扶手，“奶奶三個月沒有來看我，我以為她工作繁忙?！彼蛔〉刈载?，“我應該主動去看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