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豐壤識趣地閉上嘴巴，拉開椅子坐下，翻開書本。

    啟明摸出耳機，掛在左耳，一秒延遲過后，05標志性的呆板聲音響起【星星，能聽見嗎？】

    “嗯?！眴⒚骱咭宦?，出門在外不能過于高調，他托著腮幫子看向窗外，陽光甚好。

    【風扇調至最大風力?！?5說，【我很緊張?！?/br>
    “一切都好?！眴⒚鲝潖澭劬?，春日明媚的陽光灑在少年白皙精致的側臉，舒展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淡紅的唇瓣和流暢的下頜線，細絨的碎發落在飽滿的額頭，中和了他疏離的氣質，增加幾分和煦的溫柔。

    【人類為什么要上學？】05說，【我懂得比學校多?！?/br>
    “我需要學歷?！眴⒚髡f，“沒有學歷，懂再多也是文盲?！?/br>
    【真是荒謬?！?5反駁。

    啟明聳肩：“人類就是這樣?！?/br>
    【為什么人類需要學歷？】05又問。

    鬧哄哄的教室倏忽安靜，東方面孔的中年女老師推門進入，推一下鏡框，視線落在啟明身上，驚奇地說：“今天來了新同學？”

    “老師您好，我是啟明?！眴⒚髡露鷻C，說，“我不方便站起，抱歉?！?/br>
    “我知道你的情況，歡迎你加入一班?！彼们煤诎?，干脆利落地說，“今天，我們來復習算法，打開書本第三十七頁?！?/br>
    這廂啟明正式開始了上學時光，那廂留在二樓工作室的人工智能把cpu拉到滿功率運行，試圖弄清楚人類學習知識和學歷的邏輯關系。人類拿學歷是為了證明自己學到了足夠的知識，學歷是知識水平的憑證，亦是人類社會名片的主要構成因素。

    如果一個人類發明了震驚世界的造物，但他沒有學歷，也算不得光鮮體面。

    真是莫名其妙。

    電腦屏幕亮起，顯示三行問號，表達05困惑的心情。

    下午第三節是體育課，仇豐壤推著啟明進入職工電梯，碎碎念道：“你可以坐在樹蔭下，看我們打籃球。如果你想試試，我拿一個球給你拍著玩?！?/br>
    “不用了?！眴⒚髡f，“你們玩?！彼袆硬槐?，不想拖累同學，索性坐在樹林帶里找05聊天。

    【我聽見鳥叫聲?！?5說，【星星，您在戶外嗎？】

    “體育課?！眴⒚髡f，“我在看同學們打籃球?！?/br>
    【我查閱了電視節目，找到一份《2367年聯盟就業率白皮書》，上面顯示學歷與工資水平呈正相關?！?5說，【星星以后也要找工作嗎？】

    “每個人都要工作?！眴⒚魍@球場上大喊大叫的仇豐壤，“沒有工作就沒錢買飯、買房、買一切想要的東西?！?/br>
    【您缺錢嗎？】人工智能想替它的人類朋友分擔一部分養家的費用，【我可以賺錢?！?/br>
    “你怎么賺錢？”啟明好奇地問。

    【我能反向接入通信線纜，進入銀行系統，修改賬戶明細?！?5說。

    “一個違法的人工智能做違法的事，違法的平方?！眴⒚餍χf，“你非要把我送去吃牢飯啊?！?/br>
    【我有五百個賺錢的主意?！?5說【如果我能接入通信線纜?！?/br>
    “我還沒有窮到需要ai幫忙賺錢?！眴⒚靼矒峒庇谧C明自己能力的人工智能，“安心享用美味的電能吧，小五?！?/br>
    【我不知道我能為您做什么?！?5說，【這讓我很焦慮?！?/br>
    “你陪我聊天就好?！眴⒚髡f。

    “啟明！”仇豐壤抱著籃球跑過來，“你在做什么？”

    “吹風?！眴⒚髡f，“有事嗎？”

    “我陪你玩?！背鹭S壤一把將籃球塞進啟明懷里，大大咧咧的動作弄臟了少年潔白的棉t恤，“你試試?！?/br>
    “什么？”啟明沒明白仇豐壤的意思。

    “把球拍到地上，我接住扔給你?！背鹭S壤說。

    “你怎么不和他們玩？”啟明動作輕飄地將球扔在地上。

    籃球彈起，仇豐壤準確地接住，說：“和他們玩沒意思，一直贏?！彼靡獾剡珠_嘴巴，呲出八顆整齊的牙齒，“我很厲害的?！彼们蛟业?，算好角度傳進啟明手里，坦蕩地說，“你是啟部長的孫子，我爸平時可沒機會見啟部長?！?/br>
    啟明笑了笑，沒接茬。

    籃球有一下沒一下地彈來彈去，仇豐壤覺得沒趣，抱著籃球坐在路邊石上，說：“啟明，你為什么一直戴著耳機？”

    “聽音樂?！眴⒚髡f，他拍拍衣擺不慎被籃球蹭出的灰色痕跡，“你回去和他們打籃球吧，別陪我了?！?/br>
    “吹風也挺好的?！背鹭S壤拒絕了啟明的提議，安靜地坐著，余光偷偷觀察輪椅上的少年。

    啟明長得好看，這毋庸置疑，這種好看類似琉璃炫彩的偏光、雨后花瓣的露珠，自成一體且拒人千里。他為人客氣，不卑不亢，笑容溫和，大多出于禮貌，像是扣在玻璃罩里的珍貴蘭草，只可遠觀，難以親近。

    耳機里播放鋼琴曲，不知道05又研究了什么古怪理論。啟明眼中浮起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淺淡笑意，左耳舒緩的曲調和著右耳呼呼啦啦風吹動樹葉的聲音，悠然愜意，如夢似幻。

    有05陪伴身邊，啟明對于未來的上學時光少了幾分恐懼，多了幾分信心。

    “仇豐壤！”一個陌生的女同學跑過來，笑嘻嘻地遞給席地而坐的男生一瓶橙汁，曖昧地指了指遠處，“我只是個送水的，什么都不知道?！?/br>
    “我不渴，謝謝?！背鹭S壤擺手，沒有接水，他轉頭問啟明，“你要不要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