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人魚面前半蹲下來，原本還在躁動的污染物仿佛被安撫住，停下掙扎的動作。

    “它們在怕你?！鼻嗄暾Z氣肯定，又問道，“你想聽懂它們在說什么嗎？”

    污染物剛才驚恐的表現讓蘇鶴臨有些愣神。被自己的“meimei”恐懼，無疑對異能者造成了極大的打擊。

    蘇鶴臨沒有反應，青年又重復一遍：“你想要聽他們在說什么嗎？”

    異能者很少有機會能和污染物進行溝通。

    就算污染物的前身是異能者，但在污染的侵蝕過程中，異能者的靈核，包括靈核中寄存的意識和記憶，也早就被侵蝕得一干二凈，留存下來的也只是被污染控制的rou身。

    這樣的rou身，是幾乎不可能進行溝通的。

    只有一些高階污染物，已經產生了智慧，甚至懂得偽裝成人類混入城市，那種級別的存在才有溝通的可能。

    而身前毫無理智的人魚，根本不符合上述條件。

    但莫名的，蘇鶴臨沒有質疑青年是否擁有和污染物溝通的能力。

    沉默片刻后，蘇鶴臨開口：“可以嗎...”

    青年并沒有回話，也看不出做了什么動作。

    但很快，等蘇鶴臨低下頭時，耳中人魚凄厲嘶啞的鳴聲越來越清晰，最后，終于可以辨別出具體的話語。

    男聲，女聲，溫和的，痛苦的，悲傷的，憤怒的，全部混雜在一起...

    【蘇顏？！為什么要對我下手！】

    【蘇顏，我好痛啊...】

    【鶴臨，我喜歡你】

    【蘇顏，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你...】

    以及最后，女生悲哀的，痛苦的呢喃聲：【哥哥，我好難受】

    哥哥，蘇顏，蘇鶴臨...所有的稱呼混在在一起；恨意，愧意，殺意，恐懼...所有的情感都擠在污染物身體里面。

    “靈核在破碎時，有極小概率會被污染侵蝕，這部分被侵蝕的情感和記憶會留存在污染物體內?！?/br>
    所以蘇鶴臨的預想也不是憑空出現毫無依據，已經死去的meimei化身的污染物卻依舊保留著那么一點點意識。

    青年隱約間似乎是嘆了一口氣，之后站起身來：“但很遺憾，直接投喂靈核的行為，這些靈核破損后，這部分殘留的情感，也混入污染物體內?！?/br>
    污染物在臨死前，終于爆發出一種難以讓人理解的力量，撲咬著，利爪貫穿過身前精神系異能者的胸口。

    “讓哥哥為了治好病攢錢承擔很多壓力，她很痛苦?！?/br>
    “被戀人背叛，她很痛苦?！?/br>
    “溺死在湖底，她很痛苦?！?/br>
    “但這些都不是她最痛苦的事情?！?/br>
    過于虛弱的污染物哪怕近身攻擊到異能者，但c級異能者顯然不是這么容易就能被污染物偷襲致死的，蘇鶴臨抬頭，對上青年黝黑色的雙眼。

    【哥哥，我好痛啊】

    在所有不同的人聲中，少女的聲音愈發明顯。

    【哥哥，為什么要殺那么多人】

    【哥哥，他們都死掉了，為什么要為了我殺這么多人】

    【哥哥，他們都好痛啊】

    【我好痛啊...哥哥】

    死亡的本意是不愿意再讓身邊的人為自己承受這么多壓力，但反過來，卻促使身邊之人一錯再錯，本就敏感的少女又如何不會痛苦。

    “蘇鶴臨，你溺死背叛你meimei的男生，殺掉的那些霸凌你meimei的人，是他們罪有應得?！?/br>
    “但在這之后，你又為了所謂的復活去殺害另一些無辜之人，這樣的你，和那一些霸凌者、欺騙者，又有著什么樣的區別？”

    【好痛，好痛啊】

    【去死啊，蘇顏】

    【為什么要殺了我，蘇顏】

    污染物口中的嘶鳴聲愈發尖銳，各種人聲混雜在一起，嘈雜萬分。

    蘇鶴臨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任由污染物啃食。

    青年最后補充：“蘇鶴臨，你失約了?！?/br>
    當初兄妹約定好要一起去旅行，去另一個城市重新開始生活。

    他們也約定好了，無論發生什么，哥哥也永遠也不會做出任何影響到自己前途，違法犯罪的事情。

    meimei也絕對不希望，哥哥為了自己而自毀前途。

    “《異能者管理條約》第72條，第4點，禁止異能者和污染物有聯系，進行合作”

    “《異能者管理條約》第67條，第1點，禁止異能者大范圍屠殺其他異能者?！?/br>
    “蘇鶴臨，在畢業前，你已經收到了東陸高級異能學院的錄取通知?！?/br>
    “蘇雁歸給你最后留下的短信中，希望她的哥哥能好好生活?！?/br>
    女生在遺言中，希望來世轉生條自由的魚，或者是鳥，可以無拘束地在海里游弋，在天空遨游，而不是想現在這樣，成為丑陋的，噬人的兇獸。

    【蘇顏，你為什么不去死？！】

    【鶴臨，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不要！不要過來，不要殺我??！】

    這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該讓meimei擔憂的事情。

    蘇鶴臨抬起頭，看見污染物頭顱上的總共十二張臉，或痛苦，或憤怒，或恐懼，最后，終于找到那個目標。

    悲哀的少女閉上眼睛，不愿直視這個現況，仿佛是在無言的哭泣。

    【哥哥，我們回家，好不好】

    精神系異能者沒有任何反抗，任由污染物啃噬，以此來贖罪。

    青年走到異能者身前，低下頭，問：“蘇鶴臨，請問你現在愿意把那個組織的信息，全都托付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