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早餐
天還沒亮,街道邊的店鋪全都鐵門緊鎖,連招牌都被晨霧糊得發白。 哈氣連連的夏夏坐在越野車后座,臉色不太好看。 她困得睜不開眼,偏偏又被周寅坤大清早叫起來,說是餓了要吃早餐,卻連個吃早餐的地方都不肯提前講。 隔著車窗望出去,一路經過的都是關門的小賣部、沒亮燈的咖啡館和餐館,哪兒都不像能吃飯的樣子,更別說早餐。 她拉了拉身上的毛衣,心里悄悄抱怨了一句。 今天她特意穿了毛衣,厚的,溫暖的,拉鏈到底拉到脖子。想到昨天不過借了他點外套和圍巾,就像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弄得她現在連一縷風都不想跟他共用。 只不過今天車里暖氣開得很足,她現在反而有點熱。 周寅坤只低頭看了眼手機,似乎在看時間,前面的司機不會說中文,只從后視鏡里看了兩人一眼,然后微笑著繼續開向目的地。 車緩緩駛入一片開闊的山谷,晨霧壓著整個天空,遠處待飛的熱氣球半浮在地面之上,噴火聲此起彼伏。 還有一只熱氣球,孤單地停在另一側,離主飛行區隔了小半個坡道,吊籃要比其他的氣球寬大一倍不止,外觀也更低調暗沉,沒有鮮艷圖案,也沒印著贊助商標。 車停下那一刻,夏夏原本還閉著眼打盹,感覺到剎車,夏夏才迷迷糊糊去掰自動門的扶手。 “坐好?!蹦腥撕鋈婚_口,聲音不重,卻叫人不敢不聽。 夏夏咬了咬唇,門開了一半,又被她不甘心地關上。 兩人就在這份沉默中靜坐著。 遠處,熱氣球扎堆的區域傳來零星的笑聲與火焰轟鳴,夏夏靠著車窗,漸漸得又有了困意。 剛要睡著的時候,又聽到男人一句“下車?!?/br> 司機立刻下車為兩人開門,夏夏沒說話,帶著睡意率先下了車,可是下來后又不知道往哪里走,又只好原地站住尷尬地等著。 火焰噴口“轟”的一聲升起,濃烈的熱流翻卷上天,把熱氣球的吊籃照得通紅,風吹來一股焦灼的熱味,夏夏下意識往后縮了一步。 剛下車的男人這才慢悠悠地走來,一步踏上吊籃,也不回頭看她一眼。 一邊的工作人員對夏夏伸出手,她略顯遲疑,也跟了上去。 原以為熱氣球的吊籃會很小,沒想到一進來,竟然意外地寬敞。腳下是包了毯布的厚木地板,靠邊緣的位置還設有厚靠墊,居然還有幾處精致的琉璃狀燈飾。 最惹眼的是正中—— 一張小巧的餐桌,鋪著白色刺繡桌布,上頭整齊擺著銀制的餐盤和玻璃蓋盅,果汁、咖啡、切片奶酪、草莓果醬,還有剛出爐的可頌與蒸熱的羊乳酪松餅,熱氣隱隱冒著。 桌角插著一枝小朵的藍色山地野菊,像是特意為這一早的飛行準備的儀式感。 她才剛站穩身子,周寅坤就已經先坐在餐桌前,語氣不咸不淡地開口:“熱氣球冬天起飛概率不高,你運氣不錯?!?/br> 她沒吭聲,低頭看著腳下那塊厚木地板,慢慢往前面護欄方向走去。 “過來坐好?!彼曇粢宦?,外頭那一聲“轟”的噴火再次響起,吊籃微微晃動了一下。 夏夏原本還不想理他,可吊籃一晃自己差點險些歪倒,整個人本能地扶住護欄,只好板著臉,不情不愿地坐到他對面。 “周夏夏,你這膽子到底大還是???” 周寅坤斜在倚子上,看著她剛剛被那一聲嚇得后退半步,眼神里掠過一絲笑意,又開始故意逗弄: “頂嘴的時候膽子大,噴個火又膽子小了?別人熱脹冷縮,你反著來是吧?!?/br> 夏夏一聲不吭地抿了抿唇,她其實有點怕,但更不愿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周寅坤不再問,只從一旁拿起咖啡壺,給她倒了一杯。 熱氣球終于開始升空。 腳下的人群一點點遠離,噴火的轟鳴聲在半空里拉出一道綿長的音浪,晨霧被燒得透亮,像一層緩緩剝落的銀紗。 熱氣球緩緩升至預設高度,風已平,籃穩如船,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云端下悄然安靜了下來。 腳下是沉睡未醒的卡帕多奇亞山谷,遠方是淺粉與柔紫的晨霧,沿著山脊緩緩散去。熱氣球一只接著一只升空,像漂浮在童話畫布上的糖果彩燈。 天邊的云層逐漸被日光染成淡金與暖粉交錯的顏色,像是被晨曦溫柔親吻的天鵝絨,連風吹過都帶著細軟的光線感。 吊籃內靜謐得幾乎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夏夏一手捧著熱咖啡,指尖被杯壁燙得發紅卻舍不得放下,像是握著一束微光,眼神卻怔怔落在那緩緩升起的日輪上。 橙金色的太陽剛躍出山脊,光線還沒刺眼,卻溫暖極了,像從天邊流淌過來的一層金綢布,把整個谷地都柔軟地托起。 她整個人就在這晨光中,夏夏眼睫顫了一下,仿佛連呼吸都安靜了。那一刻,她幾乎忘了身邊坐著誰,忘了這一場旅行是怎樣開始的。 站在一旁的服務人員見風速合適,趕忙端起相機,用不太熟練但熱情十足的英語招呼,他用手比劃著鏡頭角度,興奮地示意兩人靠近一點。 夏夏回頭看他,原本沉浸在日出里的身體瞬間僵住,她眼神微閃,下意識把身子往椅背后傾,與男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周寅坤坐著沒動,瞥了她一眼,唇角動了動,卻沒說什么。 服務人員顯然不太滿意,舉著相機又換了角度,搖著頭,嘟囔著帶著口音的英語。 隨著熱氣球的飄動,光線也在不斷變化,他一邊說著,一邊踮腳找光位,嘴里急促念叨。 眼看最佳光線即將過去,他只好先“咔嚓”拍下一張備用。 短短幾秒,原本灑在兩人臉上的那一束金色陽光,正被一縷高空云霧悄悄遮住,服務人員急得頻頻看表,腳下踮著,手里不停比劃。 夏夏低頭,指尖攥緊了咖啡杯,臉側已經泛紅。 下一秒,她忽然感到身旁傳來一股熟悉的溫度—— 不是搭,也不是摟,而是被穩穩地抓住,然后一個順勢的動作,整個人就被拽進了那道熟悉的臂彎里。 周寅坤力道控制得極好,不算粗暴,卻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坐著,手臂環過椅背,像順手關門一樣把她收了過來,落在自己腿上。 “別動?!?/br> 可就是晚了一步。 就在他摟她那一刻,熱氣球悄然一轉,金光從臉龐滑落到了地面,消失了。 遲了一秒,仿佛錯過的不止是光。 夏夏沒有掙脫,也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被迫窩在他臂彎里,手還在慌亂的余震下緊緊地抓著男人的衣領。 周寅坤沒再看相機,也沒笑,只是低頭看著她,沒有慣常的壓迫感,也沒有粗暴,只是動作極緩,好像在給她一個決定的時間,或是等她主動退開。 懷里的女孩根本沒察覺,只是死死的低著頭咬住唇角,好像在安撫自己還未平息的心跳。 他原本不信這些什么最佳時機,可那一秒金光掠過她額角,又驟然被云層吞沒的時候,他心里還是劃過了一道說不上來的不甘。 此時,錯過了光線,但不想錯過她。 他俯得更近,鼻尖輕觸她發際,偏了偏頭,像是壓抑許久后終于落下的一吻—— 吻落在額頭,帶著一點不甘,一點讓步,還有一點……不愿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