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燃點
夜色沉沉。 慶功宴結束后,賓客三三兩兩散去,酒店外的花園里只有疏落的燈光靜靜燃著,偶爾有風吹過,帶動棕櫚葉嘩啦啦作響。 周寅坤坐在二樓套房的陽臺上,手邊放著一杯還未動過的冰鎮威士忌。 他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襯衫領口松著,袖口也未系,只在指間夾著一支煙,燃著微弱的紅光。 電話響起,他眼皮都沒抬一下,指尖輕輕一滑,接起。那邊傳來敏拉一貫溫和而恭敬的聲音: “周先生,打擾了,關于周小姐今天的情況,我向您簡單匯報一下?!?/br> 周寅坤靠在椅子里,閉著眼,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 敏拉細聲細氣地說著,語速不急不緩,像是經過反復練習的簡報: “周小姐今天上午醒得比較早,精神狀態還不錯。雖然一開始沒什么胃口,但在一點半左右開始用餐了,吃得不多,但每樣菜都嘗了些,主食和水果都吃了一些?!?/br> 電話這邊,周寅坤指尖敲了敲桌面,細微而有節奏的聲音在夜色中擴散開來。 “嗯?!彼吐晳?,嗓音帶著一點慵懶的啞意。 敏拉頓了頓,像是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補充道: “我還特意留意了生理情況。周小姐……例假有些反復,目前仍有少量出血,雖然量不大,我猜測是前兩天有劇烈活動導致的,我會繼續注意食補調養,今天也讓廚房調整了菜單,主要使用溫補食材?!?/br> 周寅坤睜開眼,眸色沉沉的,望著遠處漆黑無邊的夜空,沒有出聲。 他指尖輕輕捻了下煙灰,動作慢而輕。 敏拉又接著說: “周小姐今天的情緒也總體穩定,不過……中午吃飯時,她對夜間動物園似乎表現出了一點興趣?!?/br> “夜間動物園?”周寅坤微微挑眉,低低重復了一遍,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是的?!泵衾χ卮?,“她說喜歡小動物,聽起來……對夜間之類的好像特別感興趣?!?/br>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敏拉習慣性地屏住了呼吸,知道周先生在思考,不敢輕易打斷。 過了幾秒,周寅坤才慢慢開口,聲音低啞,像壓著一場若有若無的風暴: “知道了?!?/br> 他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起伏,但熟悉他的人都能聽出,那股慣常的、漫不經心的語調下面,藏著極深的關注。 敏拉繼續匯報: “周小姐還在別墅里四處走了走,大概熟悉了一下環境?!?/br> “她去了后花園,參觀了健身房,還在空中花園那邊待了一會兒?!?/br> 敏拉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語氣變得柔和又帶著點小小的欣慰: “她還在臺球室待了一段時間……自己拿球桿打了幾桿球?!?/br> 敏拉輕聲笑道:“動作不太熟練,不過……看上去很認真?!?/br> 電話另一頭,周寅坤半闔著眼,指尖不動聲色地扣了扣桌面。 他沒有立刻回應,只是懶懶地靠著椅子,靜靜聽著,像是在描摹一個畫面—— 一個穿著淺色連衣裙的小姑娘,孤零零地站在空曠的臺球桌前,手腕纖細,姿勢生澀又倔強,攥著不合身的球桿,一桿一桿認真地推著球,安靜得仿佛整座別墅都只剩下她一個人。 周寅坤低低笑了一聲,聽得出寵溺。 他仰頭飲了一口已經微微融化的冰威士忌,涼意順著喉嚨滑下去,胸腔里卻越發燥熱。 指尖輕輕碾滅了煙頭,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低得像一陣從地底冒出來的風: “沒說什么想出去看看的話?” 敏拉連忙應聲:“沒有,我問她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周小姐都只是搖頭?!?/br> “盯好了?!?/br> 敏拉頓時正色,聲音一板一眼: “是,一直有女傭輪流看著,絕不松懈?!?/br> 敏拉想了想,又小心翼翼補充了一句: “中午吃飯時,周小姐看到您的新聞……情緒似乎有些起伏,不過我也安慰了她叫她放心,她沒說什么,只是安靜地一個人坐了很久,看著電視,神情……有點生氣?!?/br> 電話那頭只傳來一聲低低的“嗯”,隨后便被周寅坤掛斷。 夜風翻動著桌上的白色餐巾,威士忌杯微微晃動,琥珀色的液體映出破碎而冷冽的光。 他靜靜地坐在那里,眼神深不見底。 他突然想回去看看,周夏夏認認真真打臺球的樣子。 想著想著,周寅坤就要拿起車鑰匙下樓。 門外,阿耀已經默默等候。 見他大步而出,神情急切,應該是要急著回家休息,阿耀立刻迎上前,低聲匯報: “坤哥——” 周寅坤腳步未停,只抬了抬眼皮,冷淡地掃了他一眼。 “剛才宅邸那邊……發生一次小范圍警報,確認是誤報,沒發現異常?!?/br> 周寅坤動作一頓,眸色微微一斂。 “什么地方?”他聲音壓得極低。 “空中花園附近的一處窗框,傳感器探測到了微弱震動……但女傭去看的時候,只看到周小姐在臺球室打球,別墅里沒其他人靠近?!?/br> 阿耀頓了頓,補充道:“可能是風太大刮到綠植,引起誤報?!?/br> “呵?!敝芤庑?。 阿耀低了低頭,雖然牽強,但好像也沒有別的可能性,而接下來要匯報的另一件事更重要:“公共衛生部部長萊斯那邊已經答復了見面時間,明天中午11點,只能預留半小時,因為下午還要趕回暖武里開會。坤哥,您看——” “嗯?!?/br> 周寅坤隨口應著,動作不斷,“中午我直接過去?!?/br> “現在時間太晚,坤哥要回去的話,我還是陪著您,以防萬一?!?/br> “不必?!?/br> 周寅坤走得很快,頭也不回,聲音冷靜又壓著一點壓抑的躁意。 夜色被車燈撕裂成一道道光痕,車比想象中開得更快,穩穩駛入宅邸地下車庫。 這周夏夏一秒鐘都不老實。 不是從容不迫地等,而是已經在悄悄試探籠子的縫隙。 而且,她挑的時間、地點、手法,都幼稚得叫他又好氣又好笑。 他一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手背青筋繃起。 深吸一口氣,他冷笑了一聲,目光沉入黑暗里。 還真是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