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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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柳江,找到真正的他。 地鐵在一個小時后抵達了公司地下,只是一晚上沒見到,我感覺這里好像更蒼涼了。 我站在地鐵出站口,旅行包雖然不沉,但經過一路顛簸,還是墜得我肩膀發漲。 我單手把雙肩包向上抬了抬,另一只手夾穩紙箱,背包背好,我又用兩只手鄭重捧起紙箱,把它護在胸前。比起背包里真真切切的生活物資,我感覺我真正的那一部分賴以生存的物件在紙箱里,我甚至感覺它好像是活的,在我胸前微微跳動。 站立在原地,安穩地感受幾秒以后,我發現跳動著的其實是我自己的心臟,只是因為抵著紙箱,感覺上像是它們共振了。 我抬起臉,白亮卻沒有熱度的太陽讓我瞇了瞇眼睛。 昨晚并不安生,體溫又升了上來,我沒爬起來去找體溫計,只是胡亂塞了兩粒退燒藥,又喝了guntang的熱水,好在我的體質還算能抗,今早退燒了。 我吃過藥,用蓄水池里僅剩的凈水擦過身子,又吃了速食粥,背起行囊之后,我最后朝向公寓里看了一眼。 公寓里沒開燈,倒過熱水的水槽還在微微冒著熱氣,被我放棄的舊衣物堆在床邊,這就好像是一個平常的早晨,我在經過一天無聊的工作折磨之后,還會回到這里。 別想了,我告訴自己。 轉頭邁入公司大門,前臺已經沒有人了,電梯邊僅剩的綠植正迎風搖擺著葉片,看起來昨天剛剛有人為它澆過水。 我停留在電梯旁,感覺我和它是這棟大樓里唯二的活物。 嘆息之后,我轉身上樓。我不是來傷春悲秋的,我還有事情要做。 我得快點,趕在真正的世界末日之前。 大病初愈,爬樓梯比我想象得費勁一些。我在中途歇了兩次,到達樓層之后,我蹲在臺階上歇了半晌,氣喘吁吁,緩過神來之后,我一鼓作氣站起身,決定換一個位置來繼續模擬。 我所在的樓層是九層,算是受損比較嚴重的——玻璃裂開,吊頂被吹起,內飾散亂,本來整齊劃一的辦公桌被推向樓層內側,像是被漁網打亂的魚群。 如果不搬走,可能還會遇到上次一樣的吊頂塌陷情況,天黑之后,巨大的晝夜溫差也會讓整個樓層如同冰窖,到時候明火取暖都會變得費力。 我所在的樓座有兩個單元,通過樓間通道可以去往另一面,那面背風,情況應該會比這一側好上許多。 考察過情況之后,我從倉庫里拖來了貨運拖車,將模擬所用的設備搬上去,固定好,開始靠自己一個人實現遷徙。 如果有人正從建筑物往這邊看,那一定能看到樓間通道里我向前邁步的身影,走走停停,站住檢查服務器上的綁帶,喝水,稍作休息,然后繼續向前。 在太陽開始向西邊偏移的時候,我總算帶著全部家當到達了另一座主樓。 個人物品比較少,我只搬了一次,服務器比較花心思,三趟才全部搞定。 這邊和我料想中一樣,建筑體和設備都比我原先所在的那一側完整許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辦公隔間還靜悄悄佇立于原地。 窗邊,難得火紅的夕陽灑進來,藏藍色的拼接地毯,灰白色的隔間,黑色的辦公椅,這里甚至沒落下多少灰塵,一切看起來像是在末日之前一般。 我停留在原地,欣賞了一會兒天邊滾圓的太陽,站在紅光下,我絲毫感受不到應有的溫暖,但我已經滿足了。 轉過身去,我開始進行屬于我的工作。 會議室大門打開,我把原本的會議桌和折疊椅清出來,這里倒是積了不少灰,嗆得我一陣猛咳,我退出去,從背包里找出一塊方巾蒙在臉上,重新返回會議室。 服務器立好,擺正,調整設備,測試,開機成功。 待一切搞定,我到茶水間去倒起水來洗手,又支起爐子生火。 一頓忙活之后,罐頭食品居然也變得有滋有味起來,我抬起眼睛,在面前玻璃的倒影里,我看起來竟然氣色不錯。 大概是大病初愈——我如此對自己解釋,然后又低下頭用勺子挖罐裝紅燒rou。 稍微等了兩秒,我再次抬起了臉,看向玻璃中的自己。 因為我現在看起來很像是那個音樂現場前被柳江打扮過的我。 雖然沒有同一個模樣的夏威夷襯衫,但我說的是風格,就是那種看似機能的時尚,就是那種獨屬于柳江的風格。 我穿了件栗色的厚皮衣,內側套了抓絨衫,羊皮手套,脖子上還圍著剛剛當作面罩用的方巾——好死不死,我隨手拿的居然是個腰果花紋的款。 所以我現在看起來有那么一點時尚嗅覺,像是柳江在旁邊替我做參謀。 低頭看向罐頭,我居然覺得這頓飯像是在和他一起吃一樣。 他是那種對速食食品都不挑挑揀揀的舌頭,但他嗜甜,這為了延長保存期而齁咸的食物一定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一頓飯結束,他一定會急著找湳沨濃縮飲料來清口,或者拆一粒糖果扔進嘴里,一邊嚼一邊向后靠在行李上,和我并排坐著,看向玻璃里的倒影。 他說:“楊平生,我們這么看著,是不是還挺般配的?!?/br> 我止住想象,站起身,把廚余一股腦兒倒進隨身垃圾袋里。 我要現在就去再進行一次模擬,雖然夜晚不安定,變數也大,但我執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