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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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驚叫吞回到肚子里,直接抓過旁邊隨便什么東西揚手一劈,柳江慘叫著捂住鼻子。 在他的驚叫聲里我連連后退,大聲吼道:“你要干什么?!” 被我吼了,他很委屈,捂著鼻子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以為你又犯病了!” ??? 當你小憩一會兒后,身心愉悅地睜開眼睛,卻看到患有精神疾病的朋友雙眼緊閉,據你所知他受到刺激后會無緣無故地親別人,現在他正處于危險之中,你要怎么拯救他呢? 柳江終于挪開了手,鼻子沒流血,就是有些發紅。他皺著眉頭看自己的手掌,向我解釋:“我以為親你一次你就會醒?!?/br> 我張張嘴,啞口無言,只能低頭去看床單,剛剛被我用來砸他的正是他的波西米亞狂想曲。 我問他:“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是睡著了?” 現在輪到他啞口無言,然后狡辯:“我哪知道,我又不了解你的??!” 我鄭重聲明:“而且不要隨隨便便親別人?!?/br> 剛說完我有點后悔,因為在他看來我可能才是那個真正隨隨便便親別人的人。 還好他沒那么聰明,沒從這個角度來反駁我,反而滿不在乎:“都是男的,怕什么?!?/br> 我沒說話,我可不會告訴他將來誰會是先表白的那一個。 天徹底黑了,房間里只能看到深藍色的墻和黑洞洞的人影,他去把壁燈拉開,然后邁到床下沖我招手。他問:“我送你出去?” “不用?!蔽艺f,“我記得路?!?/br> 但他還是送我到了胡同口,往前邁兩步之后,我鬼使神差想回下頭,沒想到他還站在原地看我。 他上身穿著寬大的校服,敞著懷,里面是比吉斯樂隊印花的短袖,下身是收口的校服褲子,腳上穿著籃球襪,外面套著一邊一個塑料拖鞋,有一邊褲腿還稍微比另一邊往上了些。 剛剛聽聞我故事后的悲傷一掃而空,他現在的臉上是專屬于十六歲的無憂無慮。 我有點想笑,他這樣子又好看又不好看的——好看大概只是因為有他的好底子襯托著。 柳江看到我笑,他也笑了,抬抬手示意我走,順便還喊了一句:“我還挺喜歡你這人的!” 我往前邁的腳差點絆在一起,接著意識到他說的完全就是哥們角度的喜歡。 我回頭沖他喊:“惡心!” 之前我跟他說我家離這兒不遠,確實不遠,但有種物理上的隔離感,我要穿過一座橋到老城區對面,然后坐三站地鐵到商業步行街中心,我父母給我租的房子就在那里。 不過我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是我轉學的第一天,所以我爸來看我了。 當我看到楊輝的時候一時愣住了,年輕了許多的他正蹲在地上檢查空氣凈化器的標簽,瞧見我回來,他默不作聲站起來。 顯然我該解釋下為什么上學第一天回來這么晚。 但急著解釋肯定會顯得非??梢?。 于是我先放下書包,去廚房打開凈水器給自己接了杯水,喝完才說:“我去學校旁邊看自習室了,沒有太合適的,明天繼續找?!?/br> 他一路盯著我的目光移開了,這個回答應該讓他挺滿意的。 演戲演到底,我又去鍋里盛飯,裝作餓了半天的樣子扒上好幾口,他才心滿意足地準備出門。 他去門口穿鞋,還不忘轉頭叮囑我:“別和學校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有什么問題就去找教導主任,要不然就打電話找我和你媽?!?/br> 我應一聲,又往自己碗里夾了塊杏鮑菇炒雞胸rou。 我爸媽相當在乎營養,阿姨每天做的飯都是他們列好的,那幾年是他倆生意的高峰期,家里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遮光窗簾,最好的席夢思,最好的食材,最好的空氣凈化器,當然會養出一個最怪的孩子來。 我坐在廚房的島臺前,扭頭向旁邊看去,一體化的櫥柜墻擦得干干凈凈,倒映出我那張寫滿了嬌縱的臉。 我把手里的碗放下,認真端詳年輕了十歲的我。 客觀來講,這張臉很好看,所以原來在市中心上學時才會有那么多女孩繞路上廁所,只為了到我班級門口看我一眼。 也能理解,畢竟在所有人頂著青春期激素上頭的腫臉時,一個干凈清爽又皮rou貼合骨骼的男生不可多得——況且他學習還異于常人的好。 再這么總結下去,我自己都要惡心了。 所以那時候的我充滿了看不起周遭一切的理由,這“一切”包括二十中學,包括二十中學的學生,也包括柳江。 好吧我承認了,之前的我就是看不起柳江,但他也是心甘情愿的被我看不起。 明明他應該過得很快樂的——不需要背負父母的期待,只管每天吃好玩好,住最老的城區,睡最隨便的覺,活得隨心所欲。 但他在我面前卻是卑微的。 可能他真的是很喜歡我吧,喜歡到都不在乎自己本來是可以快樂的。 我深吸一口氣,把筷子撂回碗上,吃不下去了。 所以現在的我算是與他正確的相識了嗎? 用一種很真摯的,沒有挑挑揀揀的,但卻充滿了精神病色彩的方式。 我盡量不把記憶往傷春悲秋的方向引,沒必要,畢竟我在這邊還有時間可以過,反正已經世界末日了,再壞又能怎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