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窈這才鼓起勇氣，對著那道單薄的背影緩緩開口。

    “許漠——”

    第一聲叫出來的時候，許漠的背影猛然僵硬住了。

    只是他沒有回頭，也并未開口說話。

    整個人如困在黑夜之中的，僵硬的木偶，維持著一個姿勢不動分毫。

    念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卻一下被裴今衍扶穩了。

    “擔心身子?！?/br>
    只是短短四個字，便叫許漠一顫。

    他緩緩轉過身來，視線先是落在了念窈的身上。

    而后看向裴今衍：“我殺他，是我一個人所為，和旁人無關?！?/br>
    許漠一頓：“她從未助我過什么，別牽扯到她?！?/br>
    裴今衍一頓，他自然是聽得出來許漠這是在說什么。

    裴今衍眼里閃過一絲無奈，在許漠的面前，他緩緩地，牽起念窈的手。

    順著她的指縫，嚴絲合縫，十指相扣，而后抬起手來給許漠看。

    “想什么呢，弟弟?！?/br>
    裴今衍搖了搖頭，知曉自己在這兒，大概會叫他們為難。

    他頓了頓，安撫地摸了摸念窈的頭。

    “孤在外邊等你，若是有什么事，隨時喚孤的名字?！?/br>
    念窈目送著他往外走，順帶給他們關了門。

    門方被關嚴實，念窈便忍不住了，她一下沖到了許漠的面前，雙手握住他雙肩。

    “是你將皇帝給殺了？”

    念窈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議。

    聽到喪鳴的那一刻起，念窈想到了許多人。

    裴今衍，南王，那位“流落”民間的皇子。

    可想到了許多人，卻唯獨沒有想到是他。

    許漠。

    念窈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看向許漠。

    許漠點點頭，卻沒有開口解釋什么。

    解釋什么？向江念窈解釋，他活在這世界上本就是個錯嗎。

    解釋如若不是他，他的母妃好歹能在后宮之中活下來，即便是茍延殘喘嗎？

    解釋...他這么多年來一直謀劃著的，從不是在佛堂之中偏居一隅。

    而是每日夜里面對著佛前，許的每一個愿，都是要那位坐在至高無上位置上的帝王不得好死嗎？

    “是我?！?/br>
    許漠抬起頭來，淡淡的對上她的眼睛。

    “所以呢？”

    念窈一下轉過頭來，她不愿意對上許漠的雙眼。

    明明犯了殺頭之罪的是許漠，可念窈卻莫名覺得，她才是做錯事的那位。

    念窈深吸了一口氣，而后才輕輕開口問道。

    “潘兒呢，她現在，還好嗎？”

    許漠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他沒想到這個時候，念窈開口時卻是惦記的潘兒。

    許漠一頓：“她很好?！?/br>
    在昨日，他就已經將潘兒送出宮去了。

    念窈點點頭。

    她沒有刨根究底地問，他究竟為何要害死皇上，也沒有問他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念窈只看他：“我會盡力，保住你的?！?/br>
    許漠只覺得心里一堵，他狼狽地將頭側過來。

    “不必?！?/br>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你們江家?！?/br>
    到這個時候了，許漠還是死鴨子嘴硬。

    念窈有些無奈，卻還是笑著，同他說一件喜事。

    “我懷孕了，是殿下的孩子?！?/br>
    同樣擁有著裴家和江家的血脈，日后不僅僅只有許漠一人了。

    “若按照輩分...你可以喚它侄兒侄女，也可以是外甥?！?/br>
    許漠一愣，他將視線，緩緩地移動到了念窈的小腹上。

    他眼神里的復雜，念窈看不懂。

    “不必為我向他求情。你...過好自己的就好了、”

    念窈唇瓣動了動，在想說些什么，卻被許漠打斷。

    “走吧。我不想再見你們了?！?/br>
    念窈的話盡數堵在了喉嚨口。

    她長長的，嘆出一聲無奈。

    “好，今日便不見了?！?/br>
    念窈視線落在許漠的身上，有著看孩子一般的寵溺。

    “不過到時，孩子出生了，你這個做舅舅的，定要來看看它?！?/br>
    許漠沒有吱聲。

    念窈又看了他一眼，才轉過頭來，慢慢往門外走。

    而后推開門。

    許漠冷清的聲音在她背后響起。

    “好?！?/br>
    第118章 正文完

    等到念窈被裴今衍牽著回了殿中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欲言又止。

    可在她幾度想要開口說話時，卻被裴今衍給打斷。

    直到回了東宮后，這個更為熟悉的地方，才叫念窈下意識放松了些。

    等到這時，念窈尚且未曾開口，裴今衍便道。

    “可是在擔憂他？”

    裴今衍沒有問念窈是如何與許漠認識的，又是什么時候知曉他身份的。

    這些對裴今衍來說，都不重要。

    他只想知曉，念窈是否掛念著許漠。

    若非如此，他倒是可以直接處決了許漠。

    可若是像方才裴今衍看到的那種情況...

    裴今衍沉思了片刻，將目光落在了念窈的小腹上。

    如今念窈懷有身孕，他自然是得顧及到念窈的情緒。

    念窈抬眸對上裴今衍的眼睛，她沒有掩蓋住自己的情緒。

    “殿下，我知曉他犯了錯誤，可他這些年太苦了...”

    念窈一邊說著，面上便也染上了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