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跡是用鋼筆寫的，筆鋒剛勁有力，每一行字連在一起都令人賞心悅目，仿佛透過紙張，能看出執筆的人長什么樣。

    只是看見第一頁，林棲檀的嗓子仿佛被人掐住，捏著紙張的手不自覺緊了幾分。

    時間隔得久了，日記本已經泛黃的紙張上面寫著——

    “你是第一個讓我寫日記的人。今天是你生日，我看見了嘉淮發群里的視頻，你好像很喜歡樹莓蛋糕，生日快樂，棲檀?！?/br>
    ——2017.12.12

    那天晚上，她過十九歲生日，在林家別墅的院子里，她戴著皇冠，被眾人圍成一圈許著愿，一旁的靳嘉淮錄了視頻，發到靳林兩家的群里。

    那個時候，靳越舟還在紐約。

    她顫抖著手繼續往下翻頁。

    “這一年大霧四起，我瞞著所有人藏匿了一份難言的愛意。餐桌上，他們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我沒回答，因為你是我不能說的秘密?！?/br>
    ——2018.2.25

    那天兩家人一起在靳家老宅吃飯，剛回國的靳越舟被問感情問題，后來靳爺爺想給他介紹西京某三甲醫院院長的千金。

    他拒絕了相親，說要創業。

    “你告訴我你喜歡嘉淮，那一刻我好妒忌他，我覺得你們不怎么樣?！?/br>
    ——2018.7.17

    那天她去靳家送蘭靜嫻親手做的馬蹄糕和黃金糕，順便想找靳嘉淮玩兒，靳嘉淮卻不小心食物中毒，被送去了醫院。

    等靳嘉淮做檢查的時候，她和靳越舟坐在醫院長長的走廊上。

    她沒忍住，和靳越舟說喜歡靳嘉淮。

    那個時候，靳越舟面無表情，語氣極淡地回她：“不知道?！?/br>
    “新年快樂，到今年把你藏心底已經四年。你什么時候能分一點余光給我？”

    ——2019.2.5

    那天是春節，靳越舟給她朋友圈點了贊，他沒有回來過春節，但有新年禮物，是托靳嘉淮給她的，是個黑膠唱片機。

    后來她每回點香都會放他送的唱片機。

    越往下翻，她眼睛變得一片朦朧，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疑惑漸漸都有了答案。

    “你送的香很好聞，我已經習慣睡前點上。你知道嗎？燒著你送我的檀香入夢，我已無數次在夢中和你過完一生?！?/br>
    ——2022.8.4

    那年工作室開業，她送了靳越舟一盒盤香，里面有檀香和沉香。

    翻看了不知道多少頁，一直翻到筆落最后一頁，林棲檀已經淚流滿面，甚至有一顆眼淚還滴落在日記本長，染花了一片。

    最后一頁的時間停留在今年的6.16。

    是靳越舟生日那天。

    他寫道——

    “終于再也不用偷偷喜歡，我一直想要的月亮，已經摘到了?！?/br>
    ——2023.6.16

    得償所愿后，他的日記再也沒有更新。

    -

    靳越舟洗完澡，吹干頭發從浴室出來，沒見到林棲檀，猜她應該去了書房，便下樓去打開冰箱，拿了瓶冰水喝。

    關上冰箱，他看一眼保姆間。

    想了想，還是懶得麻煩王媽，便自己動手去燒了壺熱水，之后去取了一個干凈杯子。等水燒開，他給林棲檀泡了杯牛奶。

    端著泡好的牛奶，他往書房去。

    推開虛掩著的門進去，他就看見林棲檀坐在書桌前，正低著頭看書。

    靜看幾秒，他才邁步過去，低沉的嗓音響起：“先把牛奶喝了，溫度剛好?！?/br>
    林棲檀抬頭看住他眼睛。

    靳越舟看見她發紅的眼睛，頓了一下。

    “你怎么了？”他語氣關切。

    林棲檀搖搖頭，一只手伸到背后把日記本往椅子下面放，哽咽道：“男朋友，抱我?！?/br>
    靳越舟蹙眉：“哭過了？”

    林棲檀點頭：“……《白夜行》看哭了，雪穗的世界黑夜才剛泛出光亮，又被拉入深淵?！?/br>
    靳越舟視線落在桌面上的書，信了。

    他立馬把那本書合上，隨后過去將林棲檀攬入懷中，輕輕撫摸她單薄的背脊。

    這一抱，林棲檀眼淚又奪眶而出。

    怕靳越舟發現，她把頭埋他懷里，努力克制著這無聲的哭泣。

    他多年來的暗戀實在是太過于令人心酸，那日記本里寫盡了這八年的酸澀。

    她沒有去數到底有寫了多少頁，她只知道她翻到筆落下的最后一頁時，那些記錄已經占了日記本差不多所有。

    他在窺見月明后停了筆。

    十六歲的林棲檀，讓二十四歲的靳越舟心動，一直持續到他的三十三歲。

    這場暗戀實在是過于盛大。

    靳越舟真的很好，值得二十四歲的她大膽向他奔赴，她怎么舍得再讓他等。

    再不公開，怎么對得起他的愛意。

    埋在靳越舟懷里好半天，林棲檀終于把頭抬起，長長吸了一口氣，她眼尾還泛著淚花，卻笑說：“男朋友抱我回房間好不好？”

    靳越舟看著她眼尾的淚花，沒太多心，只當小姑娘太過于感性，真的只是因為看小說感觸而哭。

    撈起她，他溫聲說好。

    他把林棲檀當小掛件一樣掛在腰間，一邊拍著她背抱她回主臥。

    把林棲檀輕放在柔軟的大床上，靳越舟就說：“我去給你把牛奶拿過來?！?/br>
    說完，他轉身欲再去書房。

    卻被林棲檀伸手捉住手臂，力度緊得他不由皺眉，卻還是溫聲問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