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別分神?!绷钁烟K緩步走進濃霧, “這霧慣會欺軟怕硬,越是恐懼,它便越猖狂,還會根據人內心的恐懼自行變化。什么都別想,念清心訣?!?/br> 談初然硬著頭皮“嗯”一聲,跟著往前走去。 可人腦有個著名的“白熊效應”,你越是不讓它想,它就越是偏要叛逆地大想特想。 談初然打小體質差,隔三差五就要招來點臟東西,小時候沒少被嚇出心理陰影來,這么多年過去了也沒能學會與之和平共處??謶值膶ο筮€鐘愛于“中式恐怖”,她可以邊看喪尸片邊吃薯片,也可以面不改色地擊斃羅摩,但夜深人靜時響起的一段嗩吶,能給她嚇得睜眼到天亮。 她顛三倒四地念著清心訣,腦子里各種跑馬燈似的陰影控制不住地過了個遍。 于是在她身旁,白霧中依次閃過紅衣女人,蒼白鬼童,以及腦門貼符一蹦一跳的僵尸…… 凌懷蘇看得眼花,驚嘆于這小姑娘天外有天的想象力。 好在有清心訣撐著,那些鬼影沒維持三秒便煙消云散了,造不成什么實質傷害。 他略感無奈地看了眼鏡楚,隔空傳聲道: “你們處果真人才濟濟?!?/br> 似乎自從進了熔巖洞,鏡楚一路沉默寡言。 聽了他這句半是揶揄半是感慨的話,鏡楚抬了下眼皮,淡聲道: “論輩分,你是這些心魔的祖宗,自然無所懼怕,一身輕松?!?/br> 凌懷蘇敏銳捕捉到了話音里的挖苦。 他當然知道原因,兩人之間還有一件事懸而未決。 那事他處理得稀里胡涂,欠人一個交代。 凌懷蘇輕輕嘆了口氣: “先幫我抓齊四心魔,逮住鐘瓚,其他的事,我們出去再議,好不好”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元神的傷還未緩過來,這會有點跟不上鏡楚的步伐,他有心扯一下那人的衣袖,又想起方才被甩開的情形,半尷不尬地意欲縮回。 結果沒縮成。 鏡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溫和的靈流一波接一波渡來,所經之處,他元神上震出的傷口如同被無數根牛毛針細細密密地扎了一遍。 不怎么疼,反倒有些酥麻。 凌懷蘇不由自主地瞇起了眼睛,與此同時,與柔和暖流截然相反的冷淡聲音在腦子里響起,把他遮遮掩掩的行徑揭了個底掉: “真以為藏在袖子里,就沒人看得見” 凌懷蘇: “……” 所幸前方有了動靜,適時將他從如芒在背中解救了出來。 霧靄太過濃稠,凝滯不動,看起來宛若一堵頂天立地的白墻。 他們甫一靠近,墻面突然像蕩開的水幕,影影綽綽地浮動著。隨著波紋平息,眼前驟然開闊,霧氣也漸次消散。 他們被拉入了心魔幻境中。 幻境尚未完全亮起,一條黑影突然朝他們躥來,帶起腥風撲鼻。 竟是一只羅摩。 就著交握的手,凌懷蘇下意識把鏡楚往身后一帶,側身擋在他身前。 ……盡管從仍顯蒼白的唇色來看,他貌似才是更需要保護的那個。 羅摩四爪還沒著地,忽地發出一聲慘叫,直上直下地摔回了地面——一只匕首精準無誤地自后刺穿了它的喉嚨。 男人半蹲下身,拔出沾滿血跡的匕首,十分不拘小節地在衣服上抹了兩抹,然后刀尖朝下,熟練地插回大腿外側的刀鞘里。 在他擦匕首的時候,幾人看清了幻境內的情形。 這里似乎是一片荒廢的兒童樂園,彩繪的卡通人物油漆剝落,因褪色而模糊,仿佛與誰的童年一起塵封在記憶深處。 男人不慌不忙地接起電話: “不用增派,已經處理完了。鎮是樂園里一個小丑吉祥物,受小孩兒喜愛而生了靈,樂園廢棄后沒人找他玩,心態有點崩,煞氣引來了幾只羅摩……不是我說,怎么還有游樂場拿小丑當吉祥物啊羅摩沒把我怎么著,倒是這丑玩意給我嚇夠嗆,喜歡的小孩兒心是有多大……行,半小時后趕回處里?!?/br> 簡單交代完情況,他關閉通訊器,終于直起了身。 那人看起來二十來歲,劍眉深黑,斜斜壓在一對深邃的眼窩上,是個有些桀驁的長相,讓人想起班上總是和老師對著干的刺頭。 陸祺怔在原地,整個人僵成了一塊木頭。 因為那人不是別人。 正是……年輕時的陸經緯。 第50章 身世 一開始,陸祺以為他出現了幻覺,或是真的生出了心魔。 他強忍著多看兩眼的沖動,用力閉上眼,不帶喘氣兒地將清心訣從頭至尾過了一遍,再睜開眼時,陸經緯依舊栩栩如生地站在那。 陸祺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印象里,這個年紀的陸經緯是很陌生的。 陸經緯大他二十五歲,而幻境里的人還很青澀,這個時候,他應該還不記事,甚至還沒出生。 所以,這并不是他的心魔。 鏡楚適時出聲,肯定了他的猜測: “是你父親的?!?/br> 聞言,談初然扭頭望向鏡楚,心頭浮起一點模糊的異樣,卻一時說不出哪里奇怪。 二十年前特制子彈還沒造出來,對付羅摩最好用的還是冷兵器,不過弊端也不小。陸經緯的制服上沾滿了腥臭的血跡,都是宰羅摩時弄上的,有幾滴甚至濺到了臉上,陸經緯也渾不在意。 他就著埋汰的手,從同樣埋汰的衣服兜里摸出包煙,靠在破舊的旋轉木馬邊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