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鏡楚一面將意欲撲上來的宿主甩出三丈遠,一面蕩開寒氣抵御花粉,這里到處都是巖漿,寒氣被削弱不少。正左支右絀之際,眼角瞥見一抹人影沖了出去。 鐘瓚料定了他們不會下手,饒有興味地欣賞著幾人節節敗退的模樣,吹奏的節奏又快了些。 砰! 一顆特制子彈毫無緩沖地向鐘瓚疾馳射來,措手不及。 鐘瓚瞳孔驟縮,當即閃身避開,沒想到那子彈擊中巖壁,炸開一團火光,將他握著笛子的手燎了個正著。 鐘瓚吃痛,長笛脫手而出。 說時遲,那時快。又是一聲槍響,落至半空的笛子被擊了個粉碎! 笛音消失的瞬間,祭品們也齊齊停止了攻擊,茫然地呆在原地。 談初然雙手穩穩持槍,沒有絲毫顫抖。 槍口升起的輕煙裊裊散去,露出一雙毅然決絕的眼睛,仿佛經過雪水洗練的黑曜石。 談初然不動如山: “惡鬼先生,你吹得難聽死了?!?/br> 鐘瓚冷冷道: “找死?!?/br> 他沒有廢話,當即打出一道黑氣,勢不可擋地朝談初然襲來。 然而在他出手前,談初然已經再次扣動扳機。子彈與黑霧短兵相接,竟穿過彼此,去勢不減地向兩頭奔去。 鐘瓚躲避不及,生受了這一槍,身形晃了晃。 而另一邊,談初然有心閃躲,常年坐計算機桌缺乏鍛煉的四肢卻有些力不從心,偏在這時,她耳畔“嗡”地一聲,腦海頃刻間地動山搖,控制不住地陣陣發暈。 她潦草地就地一滾,半邊肩膀被擦開道猙獰的傷痕,鮮血四濺。 鐘瓚絲毫不給她喘氣的機會,一團更大的黑氣旋即在掌心匯聚。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不自量力的凡人: “這么想死,就成全你?!?/br> 鐘瓚揚起手臂,就要痛下殺手,動作卻倏地一滯。 黑氣迅速退散,他手忙腳亂地掏出護魂燈,控制不住地顫抖。 蓮花燈芯上方,那向來黯淡的魂火似有所感,富有規律地明明暗暗,好似在呼吸,光都比平時亮了不少。 “幼屏……”鐘瓚瞪圓了眼,眼底漸漸漫上狂喜,自言自語地喃喃道, “是你嗎,幼屏” 他過于癡迷專注,以至于鏡楚的琴弦襲至耳邊才堪堪察覺,第一反應竟然是將蓮花燈攬進懷里,死命護住,任憑不禁在他臉上抽出一道傷可見骨的血痕。 鐘瓚回過神,毫無征兆地大笑起來,形似癲狂。 “……”凌懷蘇離得遠沒看清,默然片刻,對鏡楚耳語道, “你這寶貝怎的還有把人抽瘋的功效” 鏡楚: “……” 傷口滴滴答答地淌著血,鐘瓚渾不在意。他抱著護魂燈,低聲快速念了一段咒語,最后一個音節出口,熔洞地面開始輕微震動起來。 巖漿湖中央的小島上,一個圓形平臺緩緩升起,周圍刻畫著復雜的符咒,竟是個祭壇。 而當祭壇上的情形徹底浮出地面,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祭壇中央,靜靜躺著一具保存完好的白骨。 肋骨里,滿滿簇擁著大朵小朵的……業火蝕心花。根莖錯綜復雜地纏繞骨骼,攀附而上,支起妖異的花朵。 鮮花與白骨,此番情景若放在藝術展覽上,或許還頗有意趣??稍诮┦至⒌娜鄱蠢?,尤其白骨還被擺在祭壇上,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凌懷蘇瞳孔一縮。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云幼屏的尸身。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一轉,掃見鐘瓚手中閃爍的護魂燈,剎那間福至心靈,明白了一切: “糟了,他要啟動祭祀?!?/br> 鏡楚顯然也想通了這一竅,不必他提醒,足尖一點,已經朝鐘瓚飛身掠去。 鐘瓚早有防備,捷足先登,快步沿著崎嶇小徑登上祭壇。在他身后,巖漿湖上升起一道透明的屏障,將其他人密不透風地隔絕在外。 一道氣貫長虹的劍影陡然成形,無堅不摧地劈向屏障,整個熔巖洞都在劍修的威壓下搖了兩搖。 “凌懷蘇!”鐘瓚怒不可遏道, “她是你師妹!你要阻止她復活么!” 又是一道劍影落下,凌懷蘇強壓下元神的反噬,咬牙道: “你所謂的復活,就是犧牲這么多無辜者的性命” 鐘瓚: “你睜大眼看看,他們被蠱花寄生,已經是死人了!” 一口牙被咬出了血味,凌懷蘇一言不發,執拗地突破著結界,仿佛回到了十五歲在霜天峰上那年。 鏡楚默默看了他一眼。 只有他知道,凌懷蘇破的不是屏障,而是心里那道坎。 看著同門被蠱花寄生卻無能為力,只得倉促間親手將他們埋葬在冰雪之下,始終是凌懷蘇畢生的隱痛。 他別無選擇??删褪且驗閯e無選擇,才更悔恨難平。 “蚍蜉撼樹?!?/br> 鐘瓚橫了他一眼,小心地捧起護魂燈,將魂火輕柔地引至骨架中。一朵最奪目的業火蝕心花張開花蕊,穩穩當當地接住那團光。 隨著魂火毫無阻礙地融入花內,一百名被蠱花寄生的祭品驀地齊刷刷抬頭,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不約而同朝著湖心島的方向走去。 包括陸經緯。 “不,不要,爸!” 陸祺臉色煞白,下意識要上前阻撓,被鏡楚一把拉了回來,喝止道: “你也想變成那樣嗎!” 一百余人走火入魔似的一步步靠近巖漿,絲毫不懼奔騰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