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殘忍溫柔
薔薇陌香。 人生是個蒼涼的手勢,短的是生命,長的是磨難。 清絕漠然,野地的草如我的思緒般若荒蕪著,寂寞的歲月仿佛是近日冷風凄雨中隕落的花魂,瓣瓣嫣紅,紛然凋零。他的視眸里沒有萬端風情的繁艷,恪守著自生自滅的倫常法則,一任自己心神悸動顫栗。 明璟欞?此刻緊跟著若軒身后的鸞玉也認出了她,好久不見,遠望去,她并不像傳聞那般凄涼,看上去嫵媚動人,比以前美貌了不少!這個賤人,鸞玉心中暗罵一句,剛剛到幽花谷就看見了她,果真冤家路窄。 片刻間,若軒已走到面前。他的面龐隱隱有了支離憔悴之意,卻又暗自透著喜悅,翩翩風姿頗有消沉之意,然而風骨卻絲毫未減。若軒朝璟欞淡淡一笑,念道:“璟欞?!?/br> 璟欞耳中只覺轟然一響——是他!迫不及待地回眸,目光所及之處,那人身穿月色底海水藍寶團紋蛟龍出海袍,腰束白玉魚龍常青帶,頭上帶著紫金冠,負手立在數叢青竹之側,他正眸光幽深地凝視之,花影疏落,落在他頎長身形之上更是淡墨色的柔美弧度。 流光可以帶走一個人的生命,卻不能帶走他深沉的記憶與悠長的往事。神秘的消逝已不為人知,前行,不斷地前行,將是生命化為另一種生命的形式。心語心愿在春日的豐盈里悄然綻放,如馥郁清逼的花香氤氳盤桓,久久不肯逸去,沒有彷徨沒有悵落,岑寂處滿心芳醇皆是伊人的清新俊逸…… 心顫容動,想著念著,一切宛然如初,觸手可及,而他甘愿降服在她的視眸里,漫淡輕掠,任她擄去…… 他的癡語,她的翩然,彼此的默契,在春光里蓬勃生長…… 這個聲音……探頭望見俊逸若仙的若軒那一刻,璟欞的整個身子不由得顫抖,真的是他!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此時,帝炫瞠目望著若軒,則是氣青了臉。心愛的王后與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公然之下深情對視,叫他何等難堪! “若軒,別來無恙!”帝炫鐵了臉,語氣極為苛刻。 璟欞方才回過神,余光掃了眼帝炫,淡淡一笑,目光保持離開他三寸的距離,冷冽叫了聲:“若軒皇子,哦不,應該是若軒太子才是。呵呵,若軒太子近日可好?” “還好?!比糗幎嘞霙]有任何猶豫,想要上前抱住這個心中深念的女人,他唯一想要的女人??墒撬麉s沒有,是周圍顧慮太多?!他還是那個為了璟欞曾經縱身死不退的若軒么?此刻,他卻感受到了葉楓太子這個身份的重任! 帝炫強撐一抹微笑,看來這兩人還真是舊情牽連,愈想愈是不快極了:“王后,你身子經不住疲勞,我們還是早早休息為好?!?/br> “恩?!杯Z欞應了一聲,她的目光還瞟見了若軒身后打扮得雍容華貴還是如曾經那般妖媚動人的明鸞玉,這個女人,從小就喜歡搶她的東西,最終還是搶到了若軒,她此生最愛的男人。 “原來太子妃也在此,璟欞失禮?!杯Z欞無意間瞟了若軒一眼,四目相對,他們兩人之間已有難以逾越的鴻溝。 鸞玉則是故意貼近若軒,擺出親昵之舉。鸞玉也是極其厭惡的目光注視著璟欞,同樣的恨意。她的一生都籠罩在這個女人的陰影之下。 “…….”若軒的喉嚨說不出話,終于切身感受到了相視相思不相親的感覺,好痛!說不出任何話,帝炫一句“王后”簡直如刺心一般,刺傷了他的心。璟欞一句“太子”“太子妃”則讓他明白傷害璟欞的還有他自己。 “我的王后,我們走吧?!钡垤诺哪抗饫涞每梢詺⑷?,真的恨不得把若軒的眼睛挖出來! 璟欞點點頭,傲視若軒、鸞玉一眼,看似漫不經心,小影扶著璟欞的手從若軒身邊走過。 “璟欞,你……還好么?”他的聲音里有一絲難以辯解的嘶啞。 頭好暈,璟欞停了步子,忍不住回頭再次凝視著他,無視帝炫的躁動,極力笑道:“多謝若軒太子關心,一切安好?!?/br> “明璟欞!”帝炫大叫一聲,臉色難堪,死死拉住了璟欞的手,而后將她抱在懷中,盡量把身子緊貼在璟欞身上,貌似給若軒看。 璟欞側首,幽花開得盛艷,繁花似錦,在艷陽下格外灼灼,含著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若軒太子還是好好照顧太子妃,所以請太子不要勞心關懷璟欞了?!杯Z欞硬一硬心腸,瞥了眼若軒身旁的鸞玉,閃爍一絲恨意,她終究贏了,奪走了她最在乎的東西。 “恩?!彼男σ獍鍪捝?。望著璟欞被帝炫拽走,他手心的溫度如冰山般,眼神多了幾分絕望。 璟欞的淚水頓時無休止落下,再掙扎,再不甘,又能怎樣,還是要在驀氳的宮廷里活下去,走到力竭,走到身死。前面花團雙雙飛過兩只蝴蝶,倍覺凄涼,人尚且不如蝴蝶,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雙宿雙棲。 璟欞默然思索片刻,悄聲心道:“若有來世,定不負君意?!笨上?,今生,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宏圖偉業,不屑祈求任何人!寧可斷送了愛,也要爭??! 若軒退后兩步,采夜扶住他的身子。 璟欞心中洶涌澎湃難以遏止,悲涼轉首間深恨自己軟弱無能,總以為能克制自己,總以為能忘記,總以為能做得完美,然而見他那一刻,卻失了分寸。 不遠處,幽花叢中,颯君與彤素寧并肩而立。 彤素寧臉上有了動容,這一幕似曾相識,她望著璟欞遠去的身影說道:“她讓我想到了jiejie?!?/br> 璟欞與彤羽化一樣,為了某個緣由掩埋了真情的流露,她與他又何嘗不如彤羽化與颯君那場無可奈何花落去的相愛? 望著眼前一幕,颯君淡淡一笑,笑得有點涼意,吟道:“夜深月明夢嬋娟,千金難留是紅顏。若說人生苦長短,為何相思情難斷?!?/br> 此情此幕,似曾相識。 裔葉誠邀若軒來廂房共商大計。房中,五人。以裔葉為首青絲眾人唆使若軒指示魔法師采夜行刺帝炫,后果不論,成與不成都是布局。眾人心知肚明,裔葉是占著有恩于葉楓國獻出火靈珠一事,威脅葉楓做事,方可挑起驀氳、葉楓之爭。 裔葉說道:“刺殺帝炫一事若成,則驀氳大亂,群龍無首,你我可趁機而起,渾水摸魚。若不成,此事之后,帝炫心亂恐慌,局面上你我也勝了一半?!?/br> 若軒心中自知裔葉心中計較,不許:“帝炫此行甚為小心,隨身保護的可是颯君與古維亞,你認為誰有這個實力,再他二人面前動得了帝炫?就算成功,帝炫在同盟會上一死,疑點多多,翎辰也會追究到底!” 日陽臉露淡色,說道:“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千古悠悠,不少大事皆乃刺客所成!當斷不斷才是其后自亂” 采夜方才笑而不語,聽見日陽這語這才說道:“裔葉太子,這就是所謂的全盤計劃?若以十步殺一人,劍術更為可行,為何選中的人不是你青絲第一劍師無霜,而是我?” “采夜是魔法師,我相信你的實力在我之上!”無霜笑了笑,難得謙虛了一回。 采夜依舊佯裝不經意地問:“那你們可有好的點子?” 裔葉給日陽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盡數道來。日陽說道:“我先來舉個例子吧,百年前,幽瑟另一強大帝國吳國內部發生權力斗爭。吳云王爺雇刺客專一刺殺王位競爭對手吳僚。話說事發當日,吳云宴請吳僚,私下埋伏甲兵于室內。吳僚也早有防范,命人沿途布滿兵卒,門窗臺階左右也都部署上自己的親信,夾道而立的侍衛,皆手持長鈹。酒酣耳熱之時,吳云佯裝有足疾,退入內室。這時刺客專一出現,創造性地把匕首藏在魚腹中(即“魚腸劍”),佯裝為吳王獻菜。等走到吳僚跟前,說時遲那時快!專一突然撕開魚腹,拿出匕首刺向吳僚!吳僚當場斃命?!?/br> 無霜應道:“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br> 采夜笑道:“效仿他人,終非好計。帝炫亦非常人,你從樹上能看到的,難道帝炫想不到?” 裔葉說道:“如果你們愿意接受我們的提議,我們可以另外商量出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如何?” 日陽附和:“這是一個絕好機會,帝炫多疑,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了!” 裔葉的目光凝聚到深思中的若軒臉上:“若軒,成大事者,必當果決!當斷不斷,氣候自亂” 采夜懼若軒一時搖擺受裔葉蠱惑,勸道:“太子三思,這事情事關重大,一時半會豈會有什么好計劃。何況在同盟會上刺殺驀氳之王,遭翎辰大人必會追究!到時候才是“其后自亂” 若軒也不愿意聽從裔葉擺布,同盟會上被裔葉唆使去干這種損人不利己之事,簡直是兒戲,何況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青絲的立場想法他豈會不知道?于是若軒故作正色念道:“我葉楓國要勝驀氳自然得光明正大,不屑于用這樣的雕蟲小技!” 裔葉一聽,便激將著說:“若軒太子是不愿意還是不敢,莫非是怕了帝炫?當年…” “呵呵,怕了帝炫?兩日后的論劍會,我與帝炫一較高下,以此為證!”若軒厲聲說道。 “采夜也希望裔葉太子不要老是想著背地里陰人之事,太子在采夜心中并不是這樣的人,想必是受了某些陰險小人的蠱惑。還望太子明察秋毫!”采夜說這話時特意瞟了眼日陽。 看來若軒是鐵了心不干了,裔葉也不想多費唇舌,臉色露不悅,只得說道:“那好吧。還望若軒日后不要后悔?!?/br> 日陽狠狠瞪了眼采夜,這家伙越來越放肆,真想好好教訓他! 夜幕降臨,小影已經在浴桶中準備好了霧氣彌漫的熱水,水上灑了一些玫瑰花瓣,香氣彌漫著整個屋子讓人心頭暢快。 璟欞卸下衣物浸入適溫的水中,腦子里卻全是若軒的身影,心里好亂,她對小影說道:“小影,你下去吧,我一個人想靜靜?!?/br> “jiejie?!毙∮罢苏?,神色為難,而后她支支吾吾地說道,“jiejie,每個男子都有屬于自己的欲望,女人也能有很多,但是真心卻只有一個,我看得出……你在若軒太子心里有著不可取代的位置?!?/br> 小影此時的竟為若軒解釋了起來,還勸她不要因若軒有其她女人傷心,璟欞啞然失笑,她其實挺可愛的:“好meimei,我又沒說什么,只想一個人靜靜?!?/br> “好的,小影告退?!?/br> “對了,王上睡下了么?” “是的,王上喝下了jiejie讓我送去的安神湯,已經睡下了?!?/br> “恩,你去吧?!?/br> 小影退下,璟欞接了滿滿一掌心的花瓣放在鼻間輕嗅,好想念他,爆發中無法回避的想念,在重逢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才發現自己的心還沒死得徹底。 納蘭氏的翎辰作為此次同盟會的主持者,明日就是大會,暴風雨前的平靜,大家心知肚明,驀氳與葉楓、青絲關系極為緊張,戰勢一觸即發。身為維系幽瑟和平的使者翎辰也是倍感壓力。 此夜,翎辰在房中輕撫晨曦寶劍,忽然余光看到窗外一個黑影閃過。 “是誰?”翎辰起身叫道,黑影閃身越過,翎辰急推大門,那門居然自己順勢而開,翎辰雖有些疑惑,但也顧不了這許多,抽身追出,不見任何人蹤影,翎辰借著微弱的燭光直奔后廂,轉眼來到廟后大院,眼前一片空曠的草地,草地的盡頭是一小堆假山,假山的旁邊是個小池塘,月光灑下,池塘里泛著點點波光,池塘的中央有一條白玉石欄桿圍成的小道,通往池塘中的一座涼亭,涼亭內空無一人。 翎辰頓了頓神,有這樣身手的人在世上是屈指可數,在同盟會會出現的也就不過三人——采夜,無霜,古維亞! 究竟此人來者何意?靜謐的空間,奇怪的氣氛,翎辰著急萬分不知所措,翎辰正遲疑間,剛剛那個是怎么回事?他卻轉眼間,聽見花叢中有異樣聲音。 翎辰順著這聲音輕邁步子,這么晚在這偏僻之地,是什么? 璟欞眼前恍惚閃過若軒的姣好面容,微笑,一抹溫情,揮之不去。 “是你?!?/br> 若軒如夢初醒,笑了笑:“璟欞,還沒睡?” 璟欞對若軒一抹柔情觸而即閃,不敢正視,故作陌生:“巧合吧,睡不著?!?/br> 若軒的目光定格在璟欞的臉頰上,一種觸動心底的復雜情感升華。此刻,他有了上前摟住她的沖動,重逢后已是物是人非。 “對不起?!?/br> “沒有人應該對我說這三個字,你并不虧欠我什么?!杯Z欞的語氣異常冷漠,目光渙散地望著遠方。 “看著我好么?”若軒不堪忍受她的無視,他靠近她,柔情說道。 “若軒太子若沒有別的事兒,我先走了?!杯Z欞強撐著冷漠,實在是沒有留下的必要了,側身欲離開。 “不,璟欞,不要走!”若軒拉住璟欞的手腕,很緊,怕松開了她就不在了。 “放開我,我現在已經是驀氳國的王后,你也已經娶了鸞玉為妃,我們錯過了就是過了,無法挽回!”璟欞的眼角有淚,也許是在怨恨他,他保護不了自己,可是這真的能怪若軒么?當年他也曾為自己不顧生命,不顧身為太子的身份,只是現如今,物是人非,若軒娶鸞玉是他們就結束了 “不!為什么?”若軒發瘋似的抓住她的雙肩,搖晃著她的身體?!盀槭裁匆@樣說,你明知道我…” “我們終究不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有你的太子妃,我有我的丈夫,有緣無分,我們還能怎么樣么?”璟欞冷笑道。 “璟欞,你是屬于我的,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若軒忽然強力將璟欞摟住,璟欞自然想猛烈掙脫,若軒把璟欞死死摟在懷中。 “放開我!”璟欞因若軒這一舉動而怔住了,情急之下,揮手打了若軒一個耳光,第一次,她打了他,打在他的臉上。若軒愣了一愣,她看著他的臉紅彤彤地印著手印,心疼,他們就這樣錯過了? 當真是天命難為,逆天爾!片刻回神,若軒的心里只有“不”字,他想失去了理智一般將璟欞撲到在地,癲狂地撕扯著璟欞的衣裙。 “若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你還像一個男人么?”璟欞狠聲道,現在他又在對自己做什么,**就是他口中所說的愛么? 璟欞沒有反抗,任憑若軒抓扯了她的衣,有點麻木了,無論愛與不愛,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誰也不會用心真愛一個女人,所有人需要的是她的身體。 “這是你對我的蔑視嗎?”若軒望著被懷中衣衫襤褸的璟欞,撫摸著柔軟的肌膚,冷冷說,“那你就盡情鄙視我吧,我不想為別人著想,不想再顧及那些有的無得,我只想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我只想你成為我的女人,今天我就要了你,你就再也沒有理由離開我了!” “你覺得可能嗎?” “怎么不可能,我現在就做給你看?!?/br> “如果你征服女人都是征服她們的身體,那你始終是一個沒有骨氣的男人,看不清現實,不懂愛,不敢承擔,不敢放棄!”璟欞沒有流淚,甚至沒有悲哀,只是有些木訥。 若軒聽著璟欞冷漠的話語,只是俯身輕輕親吻她的臉頰,雙手溫柔捧起她蒼白無色的臉龐,璟欞閉上眼睛。這份溫柔隱含著多少傷害與冰冷?這份溫柔到底是殘忍的 “我曾經承諾過你,不會放棄,永遠不會!” “我已經不再信任何人了,請你放過我!” “相信我,璟欞?!?/br> 若軒盡量溫柔地輕吻著她,他的眸子閃亮清澈:“如果你真的不愛我,我可以不要你,可是明明你也是想要的,明明你是愛我的,我們為什么要屈服這份世界,難道我們不該爭取自己的幸福么?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這很無恥嗎?放棄,這個在我長孫若軒眼中,不可能,這個我做不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