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她怕自己裝得太過，祖母派府醫過來瞧病，于是決定去壽安堂用膳。

    老夫人問：“囡囡身子好了？”

    “嗯，不太疼了，”程吟玉乖巧道，“所以孫女就來孝順祖母了?！?/br>
    “咱們女人就是受罪，”老夫人嘆了口氣，“如果沒有這檔子事就好了，我寧愿一輩子都不生孩子?！?/br>
    暫時沒有這檔子事、肚子里還有個孩子的程吟玉很心虛。

    “祖母，快用膳吧?！?/br>
    心里藏著事，她味同嚼蠟。

    這種騙人的感覺并不好受，但是她又不得不隱瞞家人。

    她默默地想，等有了合適的機會，她一定會坦白。

    用過膳，程吟玉慢悠悠地往明珠院走去。

    梁公子說飯后可以散散步，有助于生產。

    雖然她的肚子還沒顯懷，但是她害怕自己難產，每日都會走一走。

    進入九月，天沒那么熱了，涼風徐徐，吹得人舒服。

    程吟玉便往湖邊拐了拐，繞著湖散步。

    雪影笑道：“小姐今日真有興致?！?/br>
    程吟玉還未開口，便瞧見前方有二房的人，程含蕊帶著五歲的弟弟程軒在湖邊玩。

    “掃興的人來了，”程吟玉眼不見心為靜，“回去吧?！?/br>
    “站??！”

    身后傳來程含蕊的聲音，程吟玉蹙眉看向她。

    “見了我為何不打招呼？”程含蕊怒氣沖沖道，“真沒教養！”

    程吟玉平靜地看著她：“我確實沒有，那又如何？”

    程含蕊噎了下，又趾高氣昂地開口：“就算回到國公府，你還是那個青樓里的妓子，什么都沒學會！”

    程吟玉微微歪了下頭。

    “你再多說一句我不喜歡聽的話，我明日就讓祖父將你嫁出去?！?/br>
    “大伯才不是這樣做，”程含蕊提高聲音，“你想都別想！”

    雖然聲音大，但是她其實沒有多少底氣。

    自從程吟玉回來，她明顯能感覺到大伯對她沒那么上心了。

    “試試不就知道了，”程吟玉聳了下肩，“只要我跟祖父說你喜歡我哥……”

    “住口！”

    程含蕊警惕地看看四周：“你走就是了，我不攔你了！”

    “我還有話說，”程吟玉一字一頓道，“以后你爹再生病，不要再來明珠院，我不是郎中?！?/br>
    這段時間，程仲德還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總能通過各種途徑傳到她耳朵里，煩不勝煩。

    程含蕊咬牙切齒：“我爹爹是你的堂祖父！你怎么連一點孝心都沒有？”

    “如果他當初沒把我丟出去，我自然有孝心?！?/br>
    程吟玉瞥了眼單獨留在湖邊的程軒，頓了頓，還是提醒了一句。

    “去看看你弟弟吧?！?/br>
    程含蕊心中一跳，緩緩扭過頭去，便見弟弟腳下一滑，半個身子落進水里，緩緩下沉。

    “姐……姐！救我！”

    程含蕊驚慌失措地喊了一聲，朝著弟弟飛奔而去。

    程吟玉收回視線，沒再管結果，淡淡道：“走吧?！?/br>
    雪影咂舌：“小、小姐，咱們就這樣走了？”

    程吟玉道：“你若是想救，便過去幫她?！?/br>
    反正她已經提醒過了，不管有沒有救回來，她都無愧于心。

    雪影連忙搖搖頭：“我聽小姐的?！?/br>
    回到明珠院，程吟玉又開始裝肚子痛，坐在榻上緩了好一會兒，這才前去梳洗。

    剛從盥洗室出來，霜影走上前來。

    “小姐，二房那邊讓您過去一趟?！?/br>
    程吟玉蹙緊了眉，她好心提醒，程含蕊不會倒打一耙吧？

    霜影解釋道：“說是想感謝小姐?！?/br>
    程吟玉才不信。

    若是真的想感謝她，那就送她珠寶首飾，她才不會跑去什么二房，那不是羊入虎口嗎？

    而且，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二房的人忽然這么殷勤，她不得不多想。

    “人救回來了嗎？”

    “救回來了，就是嗆了幾口水，還受了好大的驚嚇?！?/br>
    “那就不去了，”程吟玉道，“我要睡了?！?/br>
    沒想到過了一刻鐘，正院那邊又來請，還是為了這件事。

    程吟玉依然不想理會，但是不能不給信國公面子，只好去了一趟。

    剛到地方，蘇氏便跪了下來，痛哭流涕地感謝她救了兒子。

    程吟玉趕緊避開，看向祖母。

    老夫人訓斥道：“跪什么跪，起來！”

    蘇氏哭哭啼啼地起身：“如果軒兒死了，我也不活了……”

    程仲德也紅了眼眶，一臉懊悔地看著程吟玉。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幫軒兒，堂祖父為了以前的事向你道歉?！?/br>
    程吟玉卻不敢相信他是真心悔過，執念了十余年，就因為她救了程軒，所以就既往不咎了？

    讓她過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看這場戲的嗎？

    信國公開口：“今日囡囡救了程軒，我很欣慰，囡囡可愿意原諒你堂祖父犯下的過錯？”

    程吟玉：“……”

    這兩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聯系嗎？

    老夫人忍不住出聲：“原諒個屁！你說的倒是冠冕堂皇，扔囡囡的人明明是你！你也是罪魁禍首！”

    在小輩面前被發妻指著鼻子罵，威風了一輩子的信國公有些掛不住臉。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