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節
她覺得周禮簡直腦殼有包,上次解剖還有天花的事情,他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而且觀點陳腐不堪,即使是在唐人看來也是個封建保守的老古董。 兩人在朝堂上爭鋒相對,結下了不小的梁子,在興道坊遇上的時候自然就沒有好臉色看。 徐清麥覺得她沒當場翻臉走人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周自衡不斷點頭,附和她的話:“他就是個老古董,別理他?!?/br> 他對這位大伯父早就不爽了,自詡為守禮君子但卻是青樓???,家中侍妾舞姬不斷,后院的腌臜事也一堆,實在是一個偽君子,沽名釣譽之徒。反倒是周純那個不成器的父親周義,雖然也是酒色財氣都沾,但那些爛事并沒有往家里扯,而且也沒標榜自己是個君子——當然,這也和柳氏兇悍有關系。 “你若是實在不喜歡,想想怎么分家好了?!敝茏院廨p描淡寫道。 徐清麥眼睛一亮:“分家?這倒也是個好法子?!?/br> 興道坊的宅子很大,就算是分家也是按照現在的格局來分,一分為二。既然不用擔心會住在一起,又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不用見到自己不想見的人,徐清麥是很樂意的。 她想了想:“待到一切風平浪靜了之后再說吧?!?/br> 周自衡點點頭:“如果他們不出幺蛾子的話……”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得隨喜在外面道:“郎君,興道坊來了口信,說是娘子讓您過去一趟?!?/br> 周自衡:“我娘?” “是?!?/br> 昨日不是見過嗎?周自衡皺起眉,正好今日外出的衣裳還沒換,便直接出了門,騎馬往興道坊那邊去了。 他以為柳氏找他是為了什么大事,比如給他的弟弟們安排一個差事之類,他想著如果不過分的話就答應了吧。 沒想到,待他到了興道坊之后,柳氏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端詳了他半天,然后再站起來繞著他走了好幾圈。 周自衡丈二摸不著頭腦,又覺得此事必然有詐,于是小心翼翼問道:“母親,怎么了?” 柳氏面色凝重,似乎是想要說什么但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坐下來后長吁短嘆。 周自衡耐住性子:“母親可是有什么煩惱?還是誰欺負您了?您且說出來,我必給您去出氣!” 柳氏有些感動,十三郎這些年雖然和自己生疏了一些,但還是個貼心的孝順孩子。 想到這里,她沖口而出:“十三郎,你……你不會是不行吧?” “噗——!”周自衡口中含著的一口茶噴薄而出。 第186章 周自衡口中的茶全部噴出來了。 他一臉錯愕地看向柳氏,啼笑皆非:“母親怎么……怎么忽然說到這個?” 讓他猝不及防,而且頗為尷尬。 柳氏輕哼了一聲:“你還怪我怎么忽然說起這個?你看看你,這么大年紀了,成親也都五六年了,別家郎君像你這樣的,早就兩三個孩子了。而你呢,還只有天涯一個女兒,這讓為娘心里怎么不擔心?” 周自衡臉上露出難言的表情,還真是因為這件事? 柳氏不給他發言的機會,又緊接著道:“你若是說是因為這幾年和你媳婦聚少離多,我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這次你也回到長安了,你們還是趕緊把這件事給提上日程,給天涯生幾個弟弟meimei?!?/br> “至于為娘剛剛……”柳氏也清了清嗓子,繼續狐疑地打量著他,“倒也不是我想多。這幾年我問過好幾次要不要送幾個侍妾去江南服侍你,每次都被你嚴詞拒絕?怎的?總不至于是徐四娘她犯了妒忌之心,不肯你納妾吧?” 周自衡立刻道:“和四娘沒有關系,是兒子實在事務繁忙,無心于此?!?/br> 柳氏撇了撇嘴:“你倒和你那父親不一樣,也挺好?!?/br> 她都有些羨慕徐四娘了,自己這么好的兒子怎么就給她遇上了? “你納不納妾我倒無所謂,家中庶子庶女多了也不安穩?!彼?,“不過,我剛剛說的事情你要記在心上。要知道,子嗣興旺才是家族興旺的根本?!?/br> 周自衡低垂下眼,喝了口茶。 看來今天不表個態是過不去了…… 他和徐清麥不打算生孩子這事是已經確定的——這個年代生孩子的風險實在是太高了,看看現在悲田院的一大住院主力是各家產婦們就知道了??尚烨妍溎芙o別人動手術卻不能給自己動手術。再說了,現在的手術連輸血都做不到! 所以,周自衡非常堅持,絕不會冒一點點失去她的風險。 他們不僅是愛人、情人這么簡單,更是人生路上的同伴、是精神世界的搭檔。 不過,的確是需要給柳氏一個好的借口才能完美的規避這件事情……這個年代,子嗣和孝順是連在一起的,若是沒有子嗣,恐怕一個孝字就能壓死人,而且絕對得不到社會輿論的任何同情。 周自衡想好了,將茶杯緩緩放在一邊的案幾上。 待到他重新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復雜,混合了羞惱、愧疚等等在其中,甚至讓他原本清雅的面貌都有些扭曲。 柳氏看得心里咯噔了一聲,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母親!”周自衡沉痛地開口,“其實……其實這事說起來有些難以啟齒,不過母親都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那兒子也只能坦誠相告了!” 柳氏心驚膽戰地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 徐清麥捂著肚子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她笑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所以……所以你就和她說了你不行?” 周自衡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嘆了口氣,幽幽道:“不然我怎么說?說咱們已經決定了,不打算再生小孩了。那你信不信,她接下來能鬧到家宅不寧,甚至是滿城風雨?” 指不定時不時就給鬧一場,然后順便再給他塞好幾個侍妾,這樣的日子一想就夠可怕的了。 所以周自衡當時想了半天,覺得還是“自污”這個方法最好,永絕后患。 當時,柳氏聽了之后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難以置信,拍了半天胸脯又是深呼吸,才最終醒過神來。周自衡對她說自己去江南的路上受過傷,被徐清麥和孫思邈都診治過了,以后估計難有子嗣了。 聽到連孫思邈都沒有辦法,柳氏差點沒昏厥過去。 周自衡也覺得頗為愧疚,畢竟他是占了周純的身體,但事已至此,決不能讓步。 他低聲對柳氏道:“母親,兒子以后還要在長安城內行走的,此事絕不能張揚出去,你明白嗎?” 柳氏大受打擊,但也知道這件事可謂是“家丑”,如兒子所言絕不能外傳。還好她今日為了這場私密的談話,早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還讓夏mama守在了門口。 她揉了揉心臟,萎靡道:“娘知道,你放心?!?/br> 柳氏想到自己這么優秀的兒子就只有周天涯一個女兒,居然沒有傳宗接代的孫子,整個簡直心塞到爆。 周自衡安慰她:“您想想,好歹還是有天涯的。不管她是男是女,都承襲了我的骨血,是我的血脈,老天已經對我不薄了?!?/br> 柳氏嘆一聲:“女孩兒哪有男孩兒好?你以后的家業、人脈不可能讓她來繼承吧?遲早是要嫁人的?!?/br> 在她心中,自己兒子那是一定會封侯拜相的。 周自衡笑了笑,傲然道:“只要她有本事,自己也愿意。就算是給她繼承又如何?” 柳氏一驚:“可她是個小娘子……” “四娘也是女人,可她也做到了太醫丞!”周自衡打斷她,迎向她的視線,“待到十幾年幾十年之后,說不定女官已經會成讓人司空見慣的常態。母親,你還是別多想,這些事情,我與四娘自然會有安排?!?/br> 柳氏被他說得怔了怔。 她剛想說四娘不過是太醫,但又一想,現在的太醫與以往的太醫的確不同,現在的太醫品級更高而且掌管了一定的實權,比以往的地位可高多了。這一點從她自己與那些貴夫人的交往中,她們的態度變化就能感受得到。 而這一切,也就是幾年的時間而已。 但柳氏還是有那么些不甘心,她忽然就掠過一個想法,猶豫問道:“要不……你過繼一個嗣子?” “不行!”周自衡斷然否認,“母親說我小氣也好,自私也罷。我賺下來的東西,都只會是我親生的孩子才能繼承!況且,縱然有些嗣子的確與養父母可以做到親如一家,但也有許多產生了不少齷齪,這一點想必母親也比我清楚?!?/br> 柳氏開始了深呼吸…… 周自衡放軟態度:“母親無需擔憂,即便不收嗣子,侄兒們與外甥們也與我是一家,能提攜的時候我自然會提攜,該照顧的時候我也會照顧?!?/br> 柳氏的手頓了一下。 這幾年,自己這個兒子應該是因為被家族放棄發配到江南這件事,對家里頗有怨言,和兄弟姐妹之間的來往也淡淡的。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表態。 算了算了,不cao心了,到時候讓天涯招贅也行…… 柳氏覺得自己腦子里亂糟糟的,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開口道:“行吧行吧,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好。翅膀硬了,我這當娘的也奈何不了你了?!?/br> 周自衡自然要去哄幾句,將柳氏哄得開心了,這才回到了布政坊。 他對徐清麥道:“我娘遲早都會提這個事情,但她肯定不會在咱們回來之后的第二天就這么急不可耐的來提。我當時就想著肯定是有人在她面前嚼了舌頭說了什么?!?/br> 結果一問,還真是大房在前一晚刺激她了。 周自衡臉色淡下來,面無表情道:“本來還想說不那么急著分家的,現在看來,他們恐怕是太閑了?!?/br> 那自己怎么能不給他們找點麻煩找點事情來做呢? 徐清麥點點頭:“若是能分清楚自然是最好的?!?/br> 她頓了頓,又一臉同情地看向他:“辛苦你了,真是不容易啊?!?/br> 周自衡哼哼兩聲,挑起眼尾來看著她:“你夫君這么忍辱負重,你是不是要好好回報一下?” 這件事的確是讓徐清麥很感動,不過他不說還好,一提,她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點頭:“是,是要好好報答你一下,給我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卻是某個人已經撲了上來,壓在了身上。 她急忙求饒:“哎喲!別撓,對不起……對不起嘛!” 可惜已經遲了,室內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演變成了不可言說的旖旎。 第二日一大早,兩人就早早起來,一人要去面圣,一人要去太醫院點卯。 徐清麥還略有些不適應,抱著被子傻笑了一回,真是很久沒有體驗過攜伴上班的感覺了,莫名覺得有些開心。 先去看了周天涯,還沒醒。 周自衡輕手輕腳:“讓她睡吧,睡飽了才能長高?!?/br> 徐清麥點頭。因為這個事情,柳氏與安氏還曾說她嬌慣孩子,但現在的小孩起得實在太早了,換后世的時間算法,那就是早上五點就醒了,從科學角度來說很不利于長身體。 周天涯每天睡到七點半才起,看著的確是比同齡的小娘子要高半個頭。 離開她的房間,徐清麥對周自衡道:“我下午就直接去莊子上了,可能要半個月一個月才能回。這段時間,家里就交給你了?!?/br> 周自衡:“沒問題?!?/br> 徐清麥滿意極了,玩笑道:“夫賢至此,婦復何求?” 待到兩人都騎馬遠去了,薛嫂子笑著對趙阿眉道:“還是郎君回來了好,之前娘子事情太多,哪有現在這么活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