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有聰明人已經想到了徐清麥問這句話的意圖,呼吸都重了幾分。 果然,他們就聽得徐清麥說道:“能來異地求醫的人,往往還是囊中有些錢財的,那他們看了廣告牌之后是不是會對你們的商行或者是你們的貨物留下印象?說不定還能成不少的生意。 “也許你會發現過不了多久,你的商行的名字就已經傳遍了大唐的南北之地,變得人盡皆知!” 臺下的響動變得大了起來。 錢瀏陽對身邊的醫工嘀咕道:“我看徐太醫以后去咒禁科也是可以的?!?/br> 他只覺得徐清麥雖然用詞絲毫不文雅,一些詞聽上去還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讓人聽了之后的確是極為動心,和咒禁科的那群神棍一樣。 那醫工忍俊不禁,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至于行商們,早就議論開了: “聽上去倒是頗有些意思啊,若是不貴的話倒是可以買下來玩一玩?!?/br> 有人笑瞇瞇的道:“這玩意兒我摸不透,我不參與,你們自己玩就好了?!?/br> “那你到時候可別和我搶?!?/br> 這時候有爽朗的笑聲傳來:“徐太醫,這東西好,不如你就先說價錢吧?!?/br> 二樓的周自衡眼睛一亮,沖口而出:“康有德!” 這聲音的主人卻正是那虬鬤客康有德!也不知他什么時候進來的。 徐清麥驚訝得張大了嘴,居然是熟人!不過她意識到自己是在臺上,立刻閉上了嘴巴,只是親切的笑了笑,然后道:“不同區域的廣告牌價錢都不一樣,接下來的,我們交給酒博士吧。不過我要提醒一下諸位,因為是第一期,所以才給大家一整年的時間,以后都只會有半年?!?/br> 她說完后就將臺子交給了酒博士。 酒博士已經恢復了之前主持拍賣時候的風采,笑意吟吟的站了上來: “第一個廣告牌為甲字區域,諸位請仔細看你們手上的圖。有效時間為一年,從悲田院開院第一天算起,起拍價格為五十貫……” 徐清麥繼續回到了二樓,她興奮的問周自衡:“康有德回來了?” “應該是?!敝茏院獾?,“之前康氏商行的管事送過信來,說按照腳程他也快到長安了,沒想到正好是今天?!?/br> 兩人看著在下面搶拍的康有德,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周自衡喃喃道:“不知道他這次帶回了什么好東西?” 他的玻璃工匠和棉花! 康有德參與廣告牌的拍賣參與得很起勁,還真給他拍下了一個不錯的區域。一個時辰過去后,所有的八組廣告牌都已經拍賣結束了。 八組廣告牌,一共拍出了一千八百多貫。 說實話這個價格并不如徐清麥的預期。她還想著,怎么著也能賣個三五千貫,結果還是觀望的占據了大多數。而且居然比起之前的十個名額只多了四百多貫。 “能全部成交沒有流拍就已經很不錯了,”周自衡安慰她,“你想想,悲田院現在只停留在紙上,大家只憑著想象都能出到一千多貫的價格。那等日后第二期競標時,肯定就不止這個數了?!?/br> 而看診名額的時候,更加具象,又與切身健康相關。 徐清麥一想:“也是。而且還有太醫令那邊的,加起來也不少了?!?/br> 至于錢瀏陽和前來幫助的醫工們,早就笑得合不攏嘴了,一天就入賬三千多貫,這比他們之前估計的可多太多了! 待到所有的競拍都結束后,康有德來到了二樓。 “周賢弟!弟妹!”康有德向兩人抱拳,然后這才想起來兩人的身份如今已經今非昔比,連忙改口道:“如今要稱周補闕,徐太醫了!” 周自衡和徐清麥笑道:“大家都是熟識,何必如此生分?” 康有德感慨:“雖然我早知二位非池中之物,卻也沒想到只是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你們就能坐到這個位置上!簡直有如神助!” 周自衡揶揄道:“我們也怎么都想不到,原來康兄竟然是康國的皇室子弟!” 當時他們找去了康氏商行,問起康有德,這才從奴仆的口中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 康有德一愣,這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什么皇室子弟,不過是旁支子弟罷了??祰〉煤?,比不上大唐,而且我們這一支已經在長安生活了多年,與那邊的關系反倒不如這邊親?!?/br> 周自衡知道他也沒有說謊,昭武九姓早就隋朝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搬到了太原長安一帶居住,而且都是以經商為主。不過憑借著特殊的身份,康有德與普通商人終歸還是不同,在西域那邊更能通行無阻,而且可以接觸到很多西域的達官貴人們。 這也讓周自衡無比期待他這次的收獲。 “康兄,不知你信上所說的玻璃工匠?”周自衡迫不及待的問。 “已經隨我一起到了?!笨涤械屡牧伺淖约旱男馗?,“答應了你的,我一定做到。待明后日,我便將他送到府上?!?/br> 周自衡大喜過望,朝他拱了拱手:“多謝康兄!” 一聊,這才知道康有德上午才進城,知道了這件事后又馬不停蹄的奔了過來。兩人很是感動,連忙讓他先回去洗漱休息,待過兩日后再來家中吃飯。 待到這邊所有的事務都結束——行商們該交的錢都交了,該立的契也都立了,該問的也都問過了。徐清麥便帶著幾人回到了布政坊,等待著宋國公蕭瑀以及巢明那邊的好消息。 周自衡很有自覺的給眾人安排餐食去了,今日必然要好好的聚一頓,慶祝一下。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蕭瑀與巢明竟然帶來了太子李承乾。 蕭瑀無可奈何:“殿下聽聞我等要來你這兒,非得要跟來?!?/br> 原本是李世民聽聞了太醫院折騰出來的這一出,而且還有蕭瑀參與,便起了好奇心??上麑嵲谑翘?,便讓太子李承乾去替自己看一眼,回來再轉述給他聽聽。當然,也可能是存了讓太子散散心的想法。這孩子最近學習任務有點太重了,他看了后都有些于心不忍。 蕭瑀現在是太子太師,想著讓李承乾多見識一點場面也好,便答應下來。 誰承想,結束后李承乾知道他們要來周宅,便死活也要跟著來。 知道他晚上沒有再安排課程,周自衡也算是李承乾的半個老師,蕭瑀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一起來了。雖然他知道太子殿下估計只是想吃周宅的烤鴨。 但,誰又不想吃呢? “早就準備好了?!敝茏院獾?,看著幾人掩飾不住雀躍的小表情,心中不由得想:完了,以后北京烤鴨可能要改名叫做長安烤鴨或者是西安烤鴨了…… 待大家都坐定后,徐清麥迫不及待的問:“蕭公、太醫令,你們籌到了多少?我們那兒總共籌到了三千兩百五十四貫!” 巢明有些意外:“倒比我想象中的多?!?/br> 蕭瑀撫了撫自己的長須,不無得意的道:“的確是不少,但也比不過老夫與太醫令今日所得?!?/br> 他的臉上就差寫著“快來問”這三個大字了。 徐清麥從善如流,給足了情緒價值:“有蕭公出馬,那還用說?自然是無往不利!那你們,究竟募得多少?” 蕭瑀雖然知道她是在故意玩笑,但依然很是受用。 他說了個數字,徐清麥驚叫起來:“八千多貫!竟如此多!”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這邊會是大頭呢,誰曾想,那些世家們的油水卻要豐厚多了。 當然,當著蕭瑀的面不能這么講,只能夸贊:“不愧是從小就讀圣賢書的望族子弟,心懷仁義,愿意為天下百姓們慷慨解囊?!?/br> 蕭瑀露出微笑,顯然對這次這些世家們的大方也很滿意。 不過,他其實也知道很多士族的德行,沒有厚臉皮的給他們安上品德高尚的帽子,還是提了一下過程的。 他淡淡道:“在說了這次若是大家愿意捐錢或是財物,便會在悲田院內立碑存念,然后按照捐財物的多少來排行之后,他們便都知道要如何選了?!?/br> 巢明欽佩的看向蕭瑀道:“蕭公是第一個站出來捐的?!?/br> 而且捐得還不少。 蕭瑀謙虛的道:“自然要有一個人帶頭,我蘭陵蕭氏愿意當這個第一人?!?/br> 而在聽說了捐錢捐物竟然可以在悲田院的門口立碑留念,并且竟然還比排名的時候,前來赴宴的一眾世家就有點坐不住了。換成別人來做這件事情,即使是皇帝老子,他們恐怕都得要諷刺上幾句。 可偏偏是蕭瑀! 如今蕭瑀可以算得上是五姓七望的頂級世家中最能鎮場子的人物了! 又偏偏蕭瑀還捐了不少! 于是,那些原本打定主意不打算捐太多的人,比如崔善為的那位族兄立刻就改變想法了。捐,當然得多捐點,這可是刷民望的好機會!這樣的事情上,他可不能讓什么太原王氏、范陽盧氏給壓在他們清河崔氏的頭上。 其他那些小世家們也都怦然心動。 捐!平時向寺廟和道觀都是大筆大筆的捐香火錢,這次多捐一點也無妨! 蕭瑀和巢明甚至都不用再干些什么,只用坐在那兒聽著他們如同比武一般的競相喊價。 最后,愣生生的收了八千多貫,這里面還不包括一些器物,這些器物如果去典當了,恐怕便是萬貫之數了! 徐清麥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真是沒有人能拒絕立碑的誘惑?!?/br> 尤其是那些本身就更追求“名”的士族們。 青史留名,是華夏士人的執念。 她深深的對著蕭瑀拜了下去:“多謝蕭公,若不是有蕭公相助,這次必然不會如此順利!” 蕭瑀但笑不語,受了她這一拜。 李承乾在旁邊安靜的聽著,他算了算:“那加起來也有一萬多貫了,是不是都不需要朝廷再撥錢了?” 蕭瑀忙道:“殿下,朝廷當然得要撥款。不然這家悲田院是算朝廷的還是算誰的呢?民眾們來到悲田院,感念的需得是朝廷的,是陛下的恩德,而不是某幾個人或者是某幾個家族的?!?/br> 徐清麥也笑著搖搖頭:“殿下,一萬多貫聽著雖然很多,但是要建起一所完整的悲田院還是不夠的?!?/br> 她想了想,索性將建立一所醫院需要花費的資金一項一項的給他分析清楚:“首先就是地。朝廷雖然劃撥了半個里坊,雖然現在南邊的里坊很多都稱得上空虛,但總歸會有一些百姓在居住??偛荒芫蛯⑦@些百姓趕走吧?” 李承乾忙道:“自然要好好的安置?!?/br> 蕭瑀在一旁點頭。 “那安置的費用就是一筆錢?!背裁饕苍谂匝a充,“還有修建悲田院雖然算是徭役,但也是需要出一點工費的,還有材料錢、匠人們的費用?!?/br> 徐清麥繼續道:“以及那么多家具物件的費用,還有支撐起一家悲田院轉運需要大量的人手,有的甚至需要幾個月甚至半年的學習……” 聽他們這樣一筆一筆的算來,李承乾不由得有些咋舌:“原來開一家悲田院竟然如此費錢?!?/br> 這樣算下來,一萬貫真的不多。 他以往從來沒有這樣實際的參與過如此細致的實務。 蕭瑀見他的反應,和藹微笑,這就是他今日同意李承乾來周家蹭飯的原因。他與他的父皇不同,陛下生與民間,從少年時期就愛斗雞走狗、結交英豪,對民間事務十分熟悉。但李承乾不同,他和民間隔了一層紗,不知疾苦也從未經手過具體事務,蕭瑀很怕他長成如楊廣一般的人物。 這時候,周自衡從廚房出來,聽到了他們的討論,笑道:“殿下,可不單單是開悲田院需要錢,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錢。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br> 蕭瑀不悅的哼一聲:“周補闕!” 周自衡立刻噤聲了,對著李承乾眨眨眼睛。 他知道蕭瑀的顧慮,名士和大儒們總是覺得君子不應該老是將“利”掛在嘴邊,尤其是身為君王,更應該注意。他不愿意在這樣的事情上和他起爭執。 反正可以在自己的課上面夾帶一點私貨么,要是現在就和太子少師鬧翻了,那這課說不定都要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