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一如既往的好滋味。 不過,待會兒要怎么和他說起自己的秘密,徐清麥躺在竹床上,看著外面的月亮,準備好好想一想要從哪兒開始講。 等到周自衡用涼水沖了一個澡回來后,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海棠春睡的場景。 因為疲累,她的嘴唇還微微張開,顯得更加誘人。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躁動,默默的給她蓋好被子,抱到一邊,然后輕手輕腳的鋪好毯子,又將她抱了回來。整個過程她都沒有醒過來,看來真的是累極了。 他有些心疼,撥開徐清麥額前的頭發,珍重的印下了一個吻。 “睡吧?!?/br> 月亮到達了天空中的頂點,然后逐漸西沉,整座湖邊竹屋也都陷入到了安靜的夢鄉之中。 朱家的別莊。 朱九齡默默的看著同一片太空,同一個月亮。 對他忠心耿耿的管事站在他的側方,顯得憂心忡忡的道:“也不知那群匪賊到沒到東山渡?” 朱九齡默默的瞥了他一眼,因為他服侍自己已久且今日特殊的緊張氣氛,他決定原諒他貿然開口的無禮行為。 “應該快到了,走水路,正好順流直下。咱們的人呢?安排過去了嗎?” “安排了,算算路程應該也快到手工坊那邊了?!惫苁旅Φ?,“小的已經叮囑過了,主要盯著手工作坊,那邊的事情,能不摻和就不摻和。但如果時機合適能夠給邵東補上一刀,那就不要錯過?!?/br> 朱九齡滿意的點點頭:“手工作坊那邊不容有失?!?/br> “明白?!?/br> 他長嘆了一聲,看向天上的月亮:“盡人事聽天命,我已安排妥當,剩下的就看老天爺的心情了?!?/br> 但他估摸著,邵東今日肯定是逃不掉的。李崇義為了保護他的磚窯,在周圍布下了一支小隊二三十人,都是石頭城里的精兵。邵東想要拿自己的那些散兵游勇去打,無異與拿雞蛋去碰石頭。 不過,他要的就是邵東死! 所以他當時輕描淡寫的對邵東說,磚窯附近無非就是幾個人駐守,其余的都在江寧縣外的城防營,跑馬過來也要半個多時辰,他有足夠多的時間用來復仇甚至是逃跑。 他知道,戰場上刀槍無眼,死很容易,活捉卻不那么容易。 而他派出去的幾個人還能趁亂在手工作坊里搞出點動靜,把該搶的搶走。到時候,自然會有人以為匪賊是沖著手工皂作坊來的,邵東不過是夾在其中,恰逢其會。 一箭雙雕。 至于這個過程中可能會死的人,朱九齡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就和他沒什么關系,不是嗎? 寅時,整個東山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處于最黑甜的酣睡階段。 只有月光、河流潺潺流動的水聲,以及偶爾傳來的蛐蛐、青蛙以及各種小蟲子的叫聲。 但齊玉睡不著。 她將房間讓給了劉若賢住,自己搬來和趙阿眉一起睡。齊玉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真是嬌慣了,認床的毛病又回來了。在人市的時候,即使靠著墻都能睡著。 她翻了個身,床板發出了吱呀的聲音,這讓她不免有些緊張,覺得會打擾到趙阿眉。 然后,齊玉又想起那天趙阿眉對自己的評價:“你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了……”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想這段話,然后偷偷的在觀察趙阿眉以及其他人處事和對待別人的一些做法與態度,在自己心中細細琢磨,的確是覺得似乎和自己一直在青樓里所見到的有所不同。 更理直氣壯,也更坦然。 她有些羨慕,也開始忍不住會逐漸模仿這樣的行事。 這也讓她和趙阿眉的關系開始走得更近,而和馮嬸子之間卻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變得微妙起來。不過,馮嬸子這段時間和黃娘子的關系似乎不錯…… 就這樣天馬行空的亂想著,齊玉忽然聽到有開門的聲音。 好像是隔壁馮嬸子的房間。 齊玉想了想,覺得要不自己也起來去上個茅房吧,正好有人在會沒那么害怕。 她翻身下床,打開了門。 院子里,馮嬸子正在焦慮的等著暗號,她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但是在房間里完全待不住。緊張、恐懼的情緒完全攫住了她。 她索性決定先去配料房看看,白天的時候她記得柜子里還剩了半塊沒用完的香料,現在正好可以偷出來。 馮嬸子有配料房的鑰匙,配料房的窗戶昏暗,她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輕手輕腳的在柜子里翻找起來,很快就在雜物里找到了那塊香料。 她滿意的掂了掂,能值一點錢,多少是個倚仗。 只不過,當她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卻瞬間魂飛魄散。 齊玉站在門口,震驚的看著她背上的褡褳,想到自己剛才無意間看到的,驚呼出聲:“馮嬸子,你在干嘛?你想要……” 話還沒說完,就被飛撲上前的馮嬸子給捂住了嘴。 馮嬸子惡狠狠的道:“你給我閉嘴!” 她眼睛一轉,知道事到如今已經很難善了,惡向膽邊生,眼中閃露出兇光,捂著齊玉嘴巴的手改為了掐著她的脖子,將她直接甩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齊玉只覺得腰部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疼得要死,緊接著就感到呼吸困難,她奮力掙扎,不過馮嬸子本來就長得比她要強壯,一時之間竟然沒有辦法。 她被勒得臉色通紅,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喘不上氣來,胸膛立刻就要爆炸。絕望之際,她的手慌亂的在桌子上掃來掃去,希望可以摸到什么東西來解救自己的困境。 找到了…… 齊玉想也不想的朝馮嬸子的頭上砸了過去。 馮嬸子發出一聲痛喊,鮮血從額頭上流下來,糊住了她的眼睛。 “你個小賤貨!老娘要你的命!” 疼痛和恐懼讓她的腎上腺素飆升,這下她也顧不得什么偷摸的溜走了,面容可怖的朝齊玉撲了過來,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來人吶!快來人吶!”齊玉高聲叫喊,她薅住了馮嬸子的頭發,身體迸發出了一股大力。 不能讓馮嬸子逃走! 她逃走了,和她一批的自己恐怕也會被主家厭棄! 她不允許任何人破壞自己現在的生活! 抱著這樣的念頭,齊玉用自己纖瘦的身體死死的拖住了馮嬸子。 “怎么回事!”隔壁被驚醒的趙阿眉匆匆趕了過來,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齊玉立刻高聲大喊:“趙管事,馮嬸子偷了東西想要逃跑!” “你敢!” 趙阿眉一聽,立刻加入了戰局。她是有點功夫在身上的,沒幾下就制住了馮嬸子,將她的雙手緊緊的箍在了身后。 門外陸續響起了人聲。 馮嬸子知道大勢已去,自己完了。 她臉色灰敗,身體抖得像是篩子一樣,她癱軟在地上,卻聽到齊玉驚聲叫喊:“起火了,起火了!” 原來是他們剛剛在打斗的時候把桌上的那盞油燈給掃到了地上,油蔓延到了地上,騰的冒起一片火焰。 “快救火!” 趙阿眉眼疾手快的將旁邊的桌子等物從火焰旁邊踢開,然后將馮嬸子交給了趕過來的門房和薛嫂子等人,看著他們疑惑慌張的臉也沒時間解釋,直接跑到院子里去取了沙土。 這沙土還是當時周自衡讓人拉來的,還有在院子四角放的幾個大水缸,都是為了防止火災,此時倒是派上了用場。 大家也顧不上問,舀水的舀水,運沙土的運沙土,不過火焰撩到了旁邊的柜子,還是燒了起來。 手工作坊里面的銅鐘被敲響了。 “噹,噹,噹!”厚重悠長的鐘聲在夜幕中響了起來,顯得格外的響亮。 “起火了,起火了——!” “快起來救火啊——!” 手工皂作坊的不遠處,茂密的蘆葦叢里,四個身穿夜行衣蒙著面的人互望了一眼,機警的眼里面閃過驚疑不定。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頭兒,這和之前說的不一樣???” 原本他們是打算等著酒坊和竹屋那邊起了亂子,然后就按照約定的信號將手工皂作坊中的人給接走,順便把里面能搶的搶了,能燒的燒了。 但怎么現在反倒是手工皂作坊先亂起來了? “現在怎么辦?”所有人都看向其中領頭的人。 那領頭的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他擰起眉,思考了一瞬剛想要說什么,卻聽到身邊有人又叫了起來: “看,那邊也開始了!” 他定睛看去,卻看到酒坊和竹屋那一大片似乎也開始變得喧囂鬧騰起來,空氣中還隱約傳來了兵器相交的清脆鳴響以及有人的長笑。 “李崇義!納命來!” 頭領毅然一揮手:“走!咱們也上!那邊的事情也不摻和,我們去作坊!” “是!” 幾個人殺氣騰騰的朝著手工皂作坊奔去。 時間回到一個時辰前。 邵東帶著的匪賊們乘了幾艘小船,從無人的野渡口順流而下。他們航行在高高蘆葦投下的陰影里,輕輕的掠過幾艘在岸邊泊著的漁船,在熟知水性的楚巫帶領下,慢慢的靠近了東山渡。 “小的經常過來東山渡這邊給人做法事,對這邊的水道熟得很?!背籽壑腥计鹆伺d奮。 他們從東山渡口直接往西,順著小河,逐漸接近了位于鎮子最盡頭的作坊一帶。船槳撥開河水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面顯得尤為明顯。 邵東不得不讓他們的速度變得更慢。 他帶著人埋伏在岸邊的蘆葦叢中——為了安全,趙阿眉曾經讓人把靠近作坊一帶的蘆葦叢都焚燒了一遍,但顯然更遠的那一些她沒有注意到。 “老大,我們什么時候開始殺上去?”有悍匪蠢蠢欲動。 邵東看向不遠處的那一片竹屋和房舍,他恨之入骨的李崇義就在那兒酣睡。 不過,他還是保持了理智:“再等一會兒,等到寅時,那個時間,人睡得最死?!?/br> 以往他們夜襲敵營,往往也是選擇這個時間段,冷靜才是保持勝利的關鍵。但是他也知道,不能拖太久,現在跟著他的可不是那群老士伍,時間一長,士氣便也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