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孫思邈?!” “孫道長?!”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分別來自于徐清麥和那個病患。 “你就別想了!”劉守仁毫不客氣的轉頭對那病患講:“孫道長云游四方,求仙問道,你就算是花光這輩子的運氣都不一定能遇得到他老人家!” 他行醫這么多年都還沒遇到呢! 徐清麥則是驚喜于自己聽到了孫思邈這個熟悉的名字。 即使她攻讀和從事的是現代醫學,但對于中醫體系里的藥王以及大醫精誠的首倡者孫思邈,她也是景仰并拜服的。想到自己以后有可能會遇到這位藥王爺,還能請教一番,徐清麥的心都變得雀躍起來。 當然,最緊要的還是解決擺在眼前的問題。 她走到被劉守仁打擊到垂頭喪氣的胡大身邊,篤定的道:“我不是騙你,你的這個病,我的確可以治?!?/br> “在我們這一派的體系里,這個不叫rou癭,而叫皮脂腺囊腫?!毙烨妍溣面告傅纴淼牡粦B度讓劉守仁和胡大安心,“它是因為皮脂腺分泌增多,導致沒辦法正常代謝,然后在皮膚里面逐漸堆積成的?!?/br> 看到劉守仁困惑的眼神,徐清麥又解釋了一下皮脂腺,但代謝和分泌什么的就沒法描述了,只好含糊帶過。 “這東西,超過五厘米,大概是寸余,就需要開刀。而你這個,都快要五六寸了!”徐清麥伸出手在胡大的囊腫周圍仔細探查了一遍,“它如今已經壓迫到了你的脖子,讓你活動受阻。如果再大下去,可能會壓迫到你的頸側血管,甚至是動脈血管,那就會有生命危險了?!?/br> 雖然有些詞胡大不是很明白,但他能聽懂大概意思,心驚膽戰:“女神仙,哦不,徐娘子,你是說我如果再拖下去可能會死?” 徐清麥收回手,淡定的點點頭:“很大概率?!?/br> 而且真要發展到壓到了頸動脈的話,她是絕對不敢給他開刀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胡大小心翼翼的又問:“徐娘子,您說的開刀是什么意思?” 徐清麥淡定的回答:“就是用刀子把這個囊腫切開,如果化膿了就先要把里面的膿液給引流出來。如果沒有,那就直接切掉,一定要切除掉囊壁,不然你這么大一個,復發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百?!?/br> 胡大聽了一暈,聲音都開始在顫抖了:“刀子……割,割開?切……切掉?” 就連劉守仁也大吃一驚:“整個都切掉?” 不會因為流血過多導致死亡嗎?他陷入了不安中。 “放心吧,這個只是個小手術,我以前做過不少?!毙烨妍湴参克麄?,但看到胡大依舊不敢置信的眼神之后,她猶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的道:“我當時在草市就是這樣救趙孚的,這是我的秘術。不信,你問問劉大夫?” 質疑謠言,理解謠言,超越謠言。 劉守仁雖然心中還有疑慮,但表面上依然還是給她站臺。他回想了一下那天這位徐娘子的整個診治過程,他也的確是對徐清麥多了幾分信心。 徐清麥:“你的機會不多了,現在不割,半年后可能就割不了了?!?/br> 胡大的眼睛轉來轉去,想想自己曾經看過的那些大夫,吃過的那些藥,受過的那些苦,然后脖子處又傳來了熟悉的刺痛感,牽扯到肩部和頭部,像是被火燒一樣。 這下子,什么都不用想了,他大聲嚷嚷起來: “切,我切!” 只要讓他不痛就行。 聽著他的哀嚎聲,徐清麥同情的看他一眼,然后在心里想:“既然他已經這么痛了,那即使沒有麻醉,應該也沒問題……的吧?” 第25章 手術在第二天進行。 雖然只是體表一級手術,但徐清麥當天晚上依然興奮到有點難以入睡,第二天早早的醒過來準備各種東西,然后和周自衡一起出了門,一人去屯署,一人去知春堂,剩下周天涯隨著阿軟與隨喜在家。 周自衡走的時候對徐清麥說了一聲:“加油。有什么事情第一時間讓隨喜來通知我?!?/br> 他昨日本想說今天陪她一起去知春堂,結果徐清麥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難不成以后我手術或者給人看病,你都陪著?” 她很感謝他的好意,但她又不是五歲小孩子。 周自衡立刻醒悟過來,然后陪了個不是:“是我欠考慮。那你明日有事情就讓人來屯署找我?!?/br> 他決定明日待在屯署哪兒也不去,以防萬一。 此時這番好意,徐清麥是承情的,她笑著點點頭:“放心吧,我有數?!?/br> 兩人在巷口分別,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見兩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巷子口,隨喜將門給閂上。 阿軟抱著周天涯,嘆了一聲:“娘子和郎君真的是越來越忙了?!?/br> 隨喜做鬼臉逗周天涯玩,小聲說:“我覺得這樣也蠻好的?!?/br> 這兩年郎君感覺郁郁渾噩,他都不敢怎么多講話,現在看上去好多了,意氣風發,總算是像他以前熟悉的十三郎了。 不對,其實也有些不像……但隨喜又覺得,這也很正常,人嘛,總會變的。 阿軟好奇的問他:“娘子以前也有這么好的醫術嗎?” 隨喜納悶了一下,然后道:“不知道啊,可能在長安的時候沒表現出來吧?” 他也就才認識娘子兩年而已。 說不定,娘子以前就會呢?而且娘子的父親是教書先生,說不定家里有什么醫書呢? 心大的隨喜想了一下之后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后了。 知春堂內。 胡大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那位說要割掉自己瘤子的徐娘子將所有的頭發都裹在了一塊布里,然后從滾開的水里面一件一件的夾出東西,先是一堆麻布條,然后是絲線,再就是奇怪的乳白色半透明的長長管子—— 看到這里,他的情緒都還算穩定,但當他又看到接下來的東西時,忽然就很想讓仆傭攙扶著自己趕緊轉身逃跑! 他看到徐清麥拿出了一把小小的長長的薄薄的匕首,有的寬一點,有的窄一點,然后還有尖尖的長針,還有剪刀、寶鑷等等各種各樣讓人看了膽戰心驚的鐵制器具。1 這些器具的鋒刃處和尖端都閃著銀色的光芒,顯然是用了極好的熟鐵制成,而且還磨得非常的鋒利。 這是徐清麥之前特意畫了圖紙去鐵匠鋪定制的一套工具。那位鐵匠最近接了不少她家的單子,什么鐵鍋、鐵鏟之類,因此即使覺得這些東西有些奇怪也很快都做出來了,并且做得很不錯。 而胡大看了后只覺得自己有些腿軟。 陪他一起來的仆人艱難的吞了口口水:“阿郎,您真的要把這些東西用在自己身上嗎?” 看著都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胡大剛想說什么,徐清麥一抬頭看到了他:“過來了?坐好?!?/br> 胡大戰戰兢兢的坐下來,下巴努了努那堆器械:“徐大夫,這些東西是?” 徐清麥隨口答道:“自然是給你做手術用的?!?/br> 為了這場手術,她還特意去系統商場兌換了一瓶碘伏,花了自己五個積分。 胡大的身體有些僵硬,他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徐清麥發現了他的不安:“……你不會以為我是用法術把你這囊腫給割掉吧?”她本來想調侃幾句,但看胡大的眼中真的是恐懼,而待會兒是沒有麻醉輔助的,于是,她重重的清了清嗓子,擺出莊嚴的表情:“胡大,你知道我的,我是從泰山府君手里搶走魂魄的人,對不對?” 胡大看著她的眼神,愣愣的點頭:“對!” 都說她是女神仙。 “那你根本不用怕。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手術而已,怎么也不會有從泰山府君手中搶人來得要危險?!毙烨妍溸\用上自己這些年和病人打交道的經歷,用肯定句來給他們某種心理暗示,增強他們的信心,“所以,你信我!” 必要的時候,裝神仙也不是不可以,她在心下嘟囔。 胡大看著她溫和又篤定的眼睛,又歪著頭看了看折磨自己許久的那大rou瘤,眼睛一閉牙一咬:“行,我信你,徐大夫!” 他豁出去了,不過是挨一刀的事情。以前在亂世的時候也挨過流兵一刀,這不也沒死嗎? 徐清麥戴上了用細軟布料做的口罩,讓在場的人做了基本的手消后,交代知春堂的一個學徒和胡大的仆傭按住他,又綁住了他的腿,免得在手術過程中動彈。劉守仁的任務則是給她當助手,順便兼了器械護士的活兒。 待到一切都布置妥當。 徐清麥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1、2、3……她在心中默默的數,待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便仿佛置身在了門診手術室里。 她切下了第一刀。 胡大緊緊的閉著眼睛,等待著巨大的疼痛襲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他都感覺到了刀子滑過自己的皮膚,那種冰冰涼的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觸感……但詭異的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別動!別轉頭!”他剛想轉過來看看,就被徐清麥嚴厲呵斥。 胡大乖覺的維持原狀,驚奇至極:“不痛啊,徐大夫?!?/br> “不痛不好嗎?”徐清麥淡淡道,手上的動作不停,“你先別高興太早,你這個囊腫上面的神經不多,所以不痛,但到了清理囊袋囊壁還有縫合的時候,就會很痛了。 “做好心理準備?!?/br> 一旁壓著自家阿郎的仆傭臉色煞白,轉過去都不敢看。 那一刀劃下去,皮開rou綻,各種紅的白的黃的還有組織液以及輕微血液都從刀口這里流了出來。要不是他也經歷過兵亂,見過在亂世里被砍被殺的尸體,恐怕這會兒就要軟倒在地了。 女神仙不愧是女神仙,居然面不改色! 徐清麥沒關注這些。 皮膚囊腫切除術是門診手術,很簡單,但是眼前這個卻還是有些難度,因為大,所以創面也會大且深很多,所以她并沒有掉以輕心。 但沒想到的是,變故還是發生了。 “咚”的一聲,原本在一旁給她當助手的劉守仁就這樣一個沒站穩,跌倒在了地上。 “師傅!” “劉大夫!”徐清麥著急的舉著手里的器械,喊了兩聲:“您沒事吧?” 劉守仁面色蒼白,扶著墻:“沒事,沒事,就是有些暈?!?/br> 徐清麥頓時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刀口處洇出來的血跡,恍然大悟:“……你暈血??!” 得,這個助手怕是保不住了。 “快點,你們誰來扶他到旁邊去?!?/br> 立刻有其他學徒扶著劉守仁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角——他大喊著不去屋外:“我要留在這里?!?/br> 徐清麥:…… 這時候,窗外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我來!我可以給徐大夫做幫手!” 一個大約和阿軟差不多大,十四五歲左右的少女噔噔噔的跑進來,揚起下巴:“徐大夫,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