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節
綠洲不大,一眼望到頭,說是綠洲,還不如說是長蛇營的后花園,當然,這里沒有花,只有一條小河以及兩岸的綠樹,但是這對于她們這些吃了一路沙子的人來說,這里宛若天堂。 在等待交接的時候,女子們紛紛跑到小河邊洗臉洗手,喜鵲和畫眉甚至脫去身上臟兮兮的外袍,只穿里衣,便在河邊洗起了頭發,單薄的衣裳緊緊裹在身上,豐滿的身材一覽無余,周圍的士兵們全都向這邊看過來,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 小明明下意識地把何明月擋在身后:“jiejie你彎下腰,別讓他們看到你?!?/br> 何明月沒有猶豫,非常聽話地彎下身子,把自己藏在明明身后。 那些士兵們的目光在明明身上一掃而過,單薄瘦弱的小丫頭,哪里比得上sao首弄姿的畫眉和喜鵲。 正在這時,吳四和一個女子從營帳里走出來,那女子雪膚深目,眼珠和頭發卻是黑色的,一看就是同時有漢人和胡人血統的女子,絲路一帶常見這樣的混血。 吳四一臉討好:“阿花小姐,這次來的女人都在這里了,你看看可有滿意的?!?/br> 何明月強忍著才沒有笑出來,這女子竟然叫阿花,這是哪個取名高手取出的名字啊。 阿花的目光從這些女子身上一一掃過,看到喜鵲和畫眉時,她的臉上滿是不屑,最后她把目光落在小明明身上,皺起眉頭:“怎么還有這么小的?” 吳四忙道:“這陣子很少能看到漢女,好不容易才湊到這么多人,這個小的雖然年紀小,可是啥活都能干,當個小丫鬟也不錯,嘿嘿,你說是吧?!?/br> 阿花冷哼一聲:“原來都是胡亂湊的人啊,難怪呢,什么亂七八糟的人也往夫人這里送?!?/br> 她說到“亂七八糟”時,看了一眼畫眉和喜鵲,顯然就是說的她們。 吳四訕訕,蕭皇后要三十人,可是他們湊來湊去也才湊到二十人,無奈之下,只好把那兩個sao貨也一起帶過來了。 這時,何明月剛好直起腰來,吳四看到她,一下子來了精神,連忙對阿花說道:“對了對了,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這一次梁營主特意挑了一個會武功的,姑娘放心,我試過了,武功還不錯,身強體壯的,有什么力氣活兒只管派給她?!?/br> 說著,吳四一指何明月:“說的就是你,還傻站著干啥,過來給阿花姑娘看看?!?/br> 阿花果然來了興趣,見何明月身材高挑,體態健美,她滿意地點點頭,問道:“她可靠嗎?” 吳四咧嘴大笑:“阿花姑娘放心吧,這里是大漠,她一個漢女,哪怕有武功也插翅難飛,這想不可靠也不行啊,你說是吧?” 阿花哼了一聲,指著何明月和另外七八個女子:“你們幾個跟我來?!?/br> 吳四忙問:“其他這些呢?” 阿花沒好氣地說道:“我只要這幾個,其他人你們看著辦吧?!?/br> 話音一落,四周的士兵們便眉開眼笑,什么叫看著辦,當然是做營伎了。 他們長蛇營離得太遠,那些被抓來的女子,還沒到這里就被其他營地瓜分了。 正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我要帶一個人,如果不行,那我也不去了?!?/br> 第442章 行刺 阿花和吳四齊齊望過去,說話的人竟然是那個會武功的女子。 看到他們都在看自己,何明月指著不知所措的小明明,大聲說道:“我要和她在一起?!?/br> 原來她要帶的是那個小丫頭。 吳四看向阿花,他是無所謂,這個小丫頭年紀太小,當個小丫鬟還能派個用場,若是做營伎,怕是活不過今晚,倒也不是他心善,而是他覺得太浪費,大漠里很難才能找到齊齊整整的漢人女子,稍不留神給弄死了豈不浪費? “阿花姑娘,你看呢?這丫頭年紀雖小,做點粗活倒還行?!?/br> 阿花嗯了一聲,便向前走去,只要不是那些個看上去就不正經的女人就行。 何明月沖著小明明招招手,小丫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何明月笑道:“就是你,快點跟上?!?/br> 小明明開心地咧開嘴巴笑了,像個小尾巴似地跟在眾人后面,一起走進營寨。 來到這里的第一天,何明月不但沒有見到武駒,她連蕭皇后也沒有見到。 天黑以后,她和其他女子,連同小明明一起,洗得干干凈凈,阿花還讓她們在手上抹上厚厚的油脂,用來滋養她們那在風沙中干裂的皮膚。 還讓她們用泡了茉莉花瓣和薄荷葉的水漱口,確保每一個人都能口氣芬芳。 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天,阿花挨個檢查,皮膚雖然還沒有完全改善,但是比起剛來的時候已經好多了,畢竟都是風華正茂的少女,有了充足的食物和清水,她們便煥發出青春的光彩。 阿花很滿意,讓她們換個絲綢的衣裳和繡花的鞋子,姑娘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那并不柔嫩的手指會讓衣裳抽絲。 小明明驚喜地伸出自己的腳丫,對何明月說道:“月月姐,你快看,這鞋子上繡著花呢?!?/br> 鞋子都是現成的,沒有小孩子的尺寸,小明明的鞋子里塞了一團棉花,可是她還是很開心,這是幾年來,她穿過的最舒服的鞋子。 阿花終于要帶她們去見蕭皇后了,當然,現在已經沒有蕭皇后,只有蕭夫人。 蕭夫人正值花信之年,秀發如云,皮膚是如玉石般晶瑩,美得不像真人。 何明月暗暗吃驚,眼前的蕭夫人和她想象得完全不同。 蕭夫人是蕭文遠的女兒,長于西北,那定然是從小騎馬,時常出入軍營,英姿颯颯。 可眼前的蕭夫人卻像是精雕細刻出來的玉人兒,更令何明月驚詫的是,她竟然是個瞎子! 蕭夫人臉上唯一的缺陷便是雙目無神,沒有眼波流動,也沒有眸光閃閃,讓何明月想起那些沒有畫好后卻沒有點睛的人偶。 何明月可以確定,蕭夫人嫁去韃虜時還不是瞎子,而從韃虜傳回的情報里也沒有提及過她的眼睛,也就是說,如果她的眼睛真是在韃虜時瞎的,那么這在韃虜就是一個秘密,被韃虜王室瞞下的秘密。 何明月立刻想到了韃虜那位實際掌權者滿太后。 滿太后和蕭夫人雖然是婆媳,可兩人也只相差幾歲。 她們一個是小皇帝的母親,一個是小皇帝的妻子,她們都能cao控小皇帝的言行,一山難容二虎,韃虜王庭只能有一個掌本臺記者人,所以滿太后便將兒媳婦的眼睛弄瞎了。 眼睛瞎了,便不能臨朝聽政,不能批閱奏折,她甚至不能四處走動,徹底失去自由。 聽說這幾個丫鬟當中有一個會武功的,蕭夫人微笑:“好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邊吧?!?/br> 何明月忙道:“奴婢聽令?!?/br> 蕭夫人失笑:“什么令不令的,這里又不是軍營?!?/br> 她又問:“聽你的口音不像是西北人?!?/br> 何明月說道:“奴婢是豫地人,奴婢的爹是行商,奴婢從小沒娘,跟著我爹四處經商,家鄉話倒是不會說了,反而學了一口官話?!?/br> 蕭夫人微笑:“官話可不好學呢,你講得就很好?!?/br> 從這一天開始,何明月便留在蕭夫人身邊,小明明則和其他幾個女子一起做些端茶倒水,打掃屋子的活計。 轉眼過了三天,何明月仍然沒有見到武駒。 她從其他人的談話中得知,武駒就在營地,沒有出去。 奇怪的是,武駒卻一連三天沒來看望蕭夫人,更沒有留在這里過夜。 他們不是已經成親了嗎? 而且武駒沖冠一怒,為了蕭夫人差點打到隴西郡,誰不知道他與蕭夫人的愛情感天動地? 何明月未曾經歷過男女情愛,但是戲文里和話本子里全都有,愛得死去活來的人,那肯定是恨不能捆在一起,豈會像這樣同住一起卻三天不見面呢。 第四天第五天,武駒仍然沒有來見蕭夫人,但是何明月卻見到了他。 那天傍晚,何明月趁著去廚房的機會悄悄探索營地,卻意外地在河邊看到了武駒。 有一年春節,武駒代替武驥來京城送禮,身為錦衣衛鎮撫,何明月在沒被武駒察覺的情況下,見過他幾面。 雖然一別經年,時過境遷,但是何明月還是一眼認出,那個坐在河邊滿臉風霜的男人就是武駒。 何明月雖然還能認出他來,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武駒和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倔強少年判若兩人。 環境和經歷對人的影響太大了,也不過幾年光陰,昔日的少年郎就已一身滄桑。 武駒應該頂多二十八九歲,可現在看上去,說他年過四旬也不為過。 他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神情也如那塊在沙漠中風化嚴重的石頭一樣。 何明月隱藏了身形,沒有靠近,武駒身邊沒有親隨,只有他一個人。 也是,這是他的營地,四周都是他的士兵,在這里,他絕對安全。 正在這時,一個窈窕的身影風擺楊柳般走到他的身邊,沙漠里有風沙也有刺眼的陽光,即使是在這綠洲里,只要走出營帳,無論男女,都會穿得嚴嚴實實,就連阿花那么愛美的人,也會用絲綢做的披巾包住她的秀發和白皙的脖子。偶爾還會把臉也包住。 而眼前的這個人,不但沒有戴著披巾,甚至還穿了一件單薄的衫子,不但露出了脖子,就連胸前也露出一片雪白。 雖然只是背影,可是何明月還是認出來了,這是喜鵲。 她聽人說了,喜鵲和畫眉正和幾位長官打得火熱,因為她們曾經服侍過黑魔王,因此,幾乎每個男人都想一親芳澤。 這時,喜鵲已經走到武駒身邊,武駒察覺到有人靠近,看到是她,聲音里多了幾分厭煩:“你來這里做甚?” 喜鵲媚笑:“早就聽聞長蛇營的武營主年輕英俊,人中龍鳳,如今如家終于到了長蛇營,以為可以伺候武營主了,可是奴家夜夜盼君來,武營主卻讓奴家夜夜空等?!?/br> 武駒冷哼一聲:“滾!” 喜鵲非但沒滾,反而伸出纖纖玉手,去摸武駒的臉。 電光火石間,何明月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暗道一聲“不好”,武駒正要把喜鵲推開,就見喜鵲那寬大的袍袖里忽然飛出一支短箭,朝著武駒的咽喉射去。 距離太近了,武駒根本無法躲避,喜鵲臉上的媚笑瞬間變冷,眼看那支短箭就要射入武駒的咽喉,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不知從哪里飛來一物,正打在那支短箭上,只聽當的一聲,短箭和那物同時落在地上。 喜鵲看清楚了,那是一顆石子。 而就在此時,武駒也緩過神來,朝著喜鵲撲了上來:“賤人,竟敢行刺!” 眼見一擊未中,喜鵲轉身便跑,可是身后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人,喜鵲一怔,這人竟是那個月月! 她竟然不知道,月月是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的,顯然,剛剛那顆石子也是她扔的。 何明月會武功并非秘密,同來的女子全都知道,她是因為會武功才被選來的,喜鵲初時也對何明月有所戒備,但是吳四在床上得意洋洋告訴她,月月就是花拳繡腿,和吳四過招,只不過十幾招便被打得倒地不起。 因此,喜鵲根本沒把何明月放在眼里,而且自從何明月被阿花挑走之后,便每日陪在蕭夫人身邊,喜鵲沒有再見過她。 沒想到,兩人再見,竟然是眼前這種局面。 前有何明月,后有武駒,喜鵲被兩人夾在中間。 她的武功不錯,若論單打獨斗,何明月也堪堪只能和她打個平手,但是加上一個武駒,情況便完全不同了。 喜鵲很快就敗下陣來,何明月眼急手快,一把摘下了她的下巴。 武駒一怔,他以為何明月會把喜鵲制住后再用繩子捆起來,沒想到竟是先摘下巴。 見他愣怔,何明月說道:“這樣可以防止她咬舌自盡,而且她嘴里可能還有毒丸?!?/br> 說著,何明月已經手腳麻利地將喜鵲的手腳反剪著,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捆了起來,還熟門熟路地檢查了喜鵲的口腔。 武駒忙問:“有毒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