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節
何苒看到信時,正在收拾行囊,準備回京城。 她想了想,便讓小梨代筆給祝知縣回信,讓他派人將徐秋離送到金陵,安頓在仁義女子書院,她可以在這里一邊教書,一邊準備在金陵的秋試。 為此,何苒特意多留了幾天,她想見一見這個徐秋離。 徐秋離的傷還沒有痊愈,加上長途跋涉,臉色蒼白。 何苒叫了紀書君和姚琳瑯過來,問了徐秋離幾個問題,紀書君當場考了徐秋離的學問,滿意地點點頭。 許里正父子和許大牙被抓,百泉村百余人跑到縣衙門外鬧事,要求知縣放人,再把他們花銀子買來的女人交出來。 祝知縣借了城外的駐軍才將那些人驅散。 因此,徐秋離以為祝知縣是為了她的安全才將她送出鏡蘆的,臨走的時候,她給祝知縣磕了三個響頭。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不但來了金陵,竟然還見到了傳說中的何大當家,她更沒有想到,金陵竟然有女子書院,而她,還能到女子書院里教書。 徐秋離熱淚盈眶,何苒微笑:“徐秋離,期待你大放光芒,我在京城等你?!?/br> 見過徐秋離,何苒便踏上回京之路,荊大公子夫妻護送孟老太君的靈柩也一起回京。 何苒已經讓人在京城附近尋了一塊風水寶地。 孟老太君已經不記得荊大山了,可是何苒還記得,當年荊大山迫于何驚鴻的威勢不得不斷了停妻再娶的念頭,但也沒和那女子斷絕關系,更是從此再沒給過孟老太君好臉色。 孟老太君生病,荊大山卻還在外宅里和那女子卿卿我我。 何驚鴻帶著大夫去探病,孟老太君拉著她的手對她說:“大當家,我要是先死,荊大山后死,你一定不要讓他和我葬在一起,我膈應他?!?/br> 何苒記得當時她勸道:“胡說,荊大山的身體被酒色淘空了,他肯定活不過你,要死也是他先死?!?/br> 孟老太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那大當家幫我求道圣旨,讓我百年之后不進荊家祖墳,不與荊大山合葬?!?/br> 荊大山貴為國公,發妻若不與他合葬,沒有圣旨肯定不行。 當時何驚鴻心里清楚,周池肯定不會下這種圣旨,那時她想,到時她就硬是不讓孟老太君與荊大山合葬了,看誰敢硬來,大不了就大鬧一場,拼著名聲不要了。 當時,她答應了孟老太君,到時她看著,看誰敢把孟老太君埋進荊家祖墳,她就宰了誰。 沒想到,這一承諾便是幾十年。 何苒苦笑,僅僅是讓一個老太太死后埋在哪里的決定,也要她披荊斬棘站到那至高的位置上,有了足夠的話語權,才能正大光明地實施,這世間,對于女子而言太過艱難。 而她,還在路上。 第385章 桃木簪子 周滄岳打了勝仗,王豪軍隊撤到百里之外。 周滄岳興高采烈,在大帳里轉了幾圈便決定給他苒姐寫信報喜。 自他從金陵回來,便一直想給苒姐寫信,可是每次提起筆來,卻又放下。 寫他打了勝仗? 可那都是小陣仗,苒姐會笑他幼稚吧。 不,他不是前世那個幾歲大的孩子,更不是這一世的黑妹了,他長大成人,是男人了。 因此,這信便一直拖著,直到現在。 今天這一仗,足夠向苒姐報喜了。 周滄岳洋洋灑灑寫了足足八頁紙,還想再寫,沒紙了。 真掃興,以后要備些紙張了。 只有信,總覺得像是缺了些什么。 苒姐每次都會隨信給他捎來禮物。 他給苒姐送點什么呢? 周滄岳想了想,跑到附近的村子,找了一位老木匠。 也是他幸運,居然尋到一塊年代久遠的老桃木。 從那天開始,白狗便總是看到周滄岳神神秘秘用小刀在刻著什么。 他想去看時,周滄岳就把那東西用衣裳蓋住。 雖然大家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是白狗不得不承認,周滄岳身上多了一種威勢,因此,周滄岳不給他看的東西,就連白狗也不敢硬要去看。 只是周滄岳沒有想到,他那好不容易精心準備的禮物連同那封信送到金陵時,何苒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周滄岳聞訊懊惱不已,他怎么忘了,苒姐說過,等到春試之后她便回京的。 春試春試,他果真是個粗人,但凡多讀幾本書,也會把春試的時間記得清清楚楚,而他,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春試的具體日期。 為些,周滄岳請來張世功,拿出他舍不得喝(其實是不懂)的上好碧螺春,向張世功虛心請教,后來索性請張世功每隔三天來給他講一個時辰的課。 這是他兩世以來,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學習。 周滄岳的信和禮物,在何苒到達京城之后終于收到了。 早有快馬先行一步進京報信,因此,何苒一行剛到十里亭,便看到烏壓壓一片人。 清酌掉轉馬頭來到何苒身邊,說道:“大當家,昭王殿下親自前來迎接您了?!?/br> 何苒微微頷首,她從出京到現在回京,歷時兩年。 這兩年來,每隔幾天便有京城的消息送到她的面前,而昭王周堅的小動作也越來越多。 何苒并不意外,她從把周堅從花街上撈出來那天便想到了。 人都會有貪念,食不裹腹時,貪念便是填飽肚子。 可以填飽肚子時,貪念是大魚大rou。 頓頓大魚大rou時,貪念便是嬌妻美妾。 而周堅則是從最底層的娼戶之子狗兒,搖身一變成為昭王,太祖后人。 別說周堅這樣一個從小在爛泥里泡大的人,就是很多身經百戰的大將軍,一朝進京坐上高位,都會經不住權勢財色誘惑,變得面目全非。 因此,何苒在離開金陵之前,便給真定驚鴻樓送去一道密令。 密令黑土將柳如煙秘密送往京城。 柳如煙,周堅生母,這些年一直被“養”在一處小院子里。 對于周堅,何苒能讓他享一世榮華,也能把他再送回花街上。 兩年的時間對于青春期的少年,就是改頭換面。 眼前的周堅,已經沒有了年少時的青蔥稚嫩,或許是皇宮里的生活太過安逸,周堅整個人都像是加了酵母粉,發起來了。 看著那張圓潤的大白臉,何苒有一剎那的怔愣。 這是什么鬼? 何大當家活了三輩子全都是顏控,當年她挑上周堅,一來是周堅有一枚周池用過的玉佩,二來也是因為周堅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有點小鮮rou的潛質。 可是現在,只有十七八歲的周堅便已經長成了大蹄膀,可以想象,不出三年,周堅就要變成老臘rou了。 偏偏周堅還要做出一副淚流滿面的樣子也演繹久別重逢。 “jiejie,您可回來了,弟弟擔心得食不下咽,jiejie沒有受傷吧?” 何苒微笑,好慘一人,食不下咽還能胖成白條豬。 寒喧幾句,何苒便帶人進城,京城百姓自發地夾道歡迎,何苒揮手致意。 她沒有進宮,而是直接回了老磨坊胡同。 一進門,壽眉便拿了一封信送了過來。 “大當家,這是今天下午剛剛送到的?!?/br> 信封上只有“何大當家親啟”六個字,沒有落款,可是看到信封上的筆體,何苒便笑了,這是黑妹的信啊。 何苒拿到信后,掂了掂,沉甸甸的,碩大的信里,里面有個長方形的盒子。 何苒好奇,周滄岳有禮物送給她? 而這次的火漆也很有意思,是一個字——勝。 何苒唇角勾起,小黑妹這是打勝仗了? 她像每次一樣,小心翼翼剪下火漆,里面果然有一只長方形的木盒。 盒子很粗糙,沒有打磨,還有木刺,可是這粗糙的盒子上卻有一只精巧的小鎖。 何苒失笑,這種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鎖頭,鎖了和沒鎖一樣,不過,這小鎖還挺可愛的。 她叫來小梨,讓她把小鎖打開。 小梨從頭上拔下一根鐵絲,捅了幾下,小鎖便打開了。 “這鎖頭以后還能用吧?”何苒問道。 小梨笑著說道:“放心吧,鎖芯完好?!?/br> 何苒沖她豎起拇指,小梨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張佳慧興沖沖地走過來,問道:“小梨姐,大當家在嗎?” 小梨噓了一聲:“大當家正忙著,張大人晚些時候再過來?!?/br> 張佳慧心疼:“唉,大當家剛回來就忙起來了,一刻也不得歇?!?/br> 打發走了張佳慧,小梨大馬金刀守在門外,不管是誰來了,都要去等著。 那是丐幫送來的信,大當家收到信時,看似平靜,可是小梨卻能感覺到大當家很高興,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高興。 這些年來,大當家數年如一日,每天都在忙碌,難得有個周滄岳,還能博大當家一笑,那就讓大當家輕松一下吧。 小梨忍不住心疼,大當家太累了,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大當家其實也還是個年輕姑娘。 屋內,何苒并沒有馬上打開那只盒子,她抽出信箋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何苒眼中的笑意便漸漸蕩開,鋪滿整個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