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
陳大公子一直等在酒樓外面,直到從走出來的賓客中看到了陳家主,他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父親,我扶您上馬車?!?/br> 陳家主是被押進去的,出來時卻是自己走出來的,只是他垂頭喪氣,恨不能把自己藏入塵埃,他擔心會有熟人來和他打招呼,好在他想多了,那些熟人對他避之不及,生怕因為他而被何苒的人盯上,多丟人啊。 陳家主昏昏沉沉上了自家馬車,呆愣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水,我要喝水!涼水!” 一口氣喝了兩杯涼開水,陳家主終于活過來了。 他拉著陳大公子的手:“走,出城,去莊子,快,送我去莊子!” 金陵城,他沒臉呆下去了,不,他連回家的勇氣都沒有了,只要想到他是被一個女人從家里拎出來的,他這輩子都不想回去了。 第371章 皇叔駕到 在江南樓發生的事,如同長了翅膀,只用了一個晚上,便傳遍金陵城的大小世家和官宦人家,又通過他們,送往江南各地。 何苒打的不是陳家的臉,而是把整個江南世家的臉踩在地上磨擦。 次日,金陵城渡過了平靜的一天,而此時的何三老爺正在接待客人。 來人是一位非常體面的老爺,帶著二十四色禮登門拜訪。 那是二十四色禮啊,別說是現在,就是以前在真定時,也鮮少有人會送二十四色禮。 這是天大的面子??! 那位老爺恭恭敬敬給他磕了三個頭,開口便稱他為皇叔。 是的,皇叔! 何三老爺也就是在做白日夢時夢到過,可是夢醒之后便給了自己一巴掌。 皇叔,那是皇帝的叔叔,沒聽說有皇后的叔叔也被稱做皇叔的。 可這位老爺便稱他為皇叔,還問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鳳駕在何處。 太皇太后? 沒等何三老爺反應過來,那位老爺又問起了二王爺。 何三老爺用他那僅剩的意識,終于想起,何書銓不就是家中排行第二嗎? 以前在真定時,何書銓是被稱為二少爺的。 所以這一聲“二王爺”是指何書銓? 也是,老娘是太皇太后,他是皇叔,身為親堂弟的何書銓當然是王爺了。 何三老爺用最短的時間,把自己的狀態從驚嚇變成了驚喜,他還沒去找何苒認親呢,這送禮的就自己上門了。 為什么? 當然是因為他是皇叔,這里是皇叔的府第啊。 可惜這座府第太過狹小,而且還是租來的。 “寒室狹小,招待不周?!?/br> 那位老爺熱淚盈眶:“人道是身居陋室心不憂,布衣亦可傲王侯,然皇叔您老人家本就為王侯,卻仍布衣蔬食,身居陋巷,簡約于外,涵養于心,您才是真正的清雅貴胄!” 何三老爺只覺腦袋暈暈,腳下發軟,如同踩在云朵之上,他甚至不知道那位老爺是何時離開的。 他坐在屋里看著那些禮品傻笑,正在這時,房東大娘一臉詫異地進來:“我說何老三,你是走了狗屎運了,竟然有那么體面的人來給你送這個?!?/br> 房東大娘把手里的拜匣交給他,眼睛便粘在那一屋子禮品上了。 “哎喲喂,這是啥啊,是綢子,那是啥,我認識,這是燕窩!何老三,你欠我的房租該給了吧,不對,你家哪來這么有錢的親戚,就剛來那人,說他只是府里的下人,可那穿戴,嘖嘖嘖,我看比那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也差不了多少,何老三,你快看看這帖子上寫的是啥?” 何三老爺以為拜匣里裝的是帖子,可是打開一看,嚇得他差點把手里的拜匣扔出去。 那竟然是魚鱗冊! 他顫抖著雙手把魚鱗冊打開,是城中的一座三進大宅! 三進啊三進! 如果是以前在真定,三進的宅子也不算什么,何家雖然并非巨富,可三進的宅子也置辦了幾處。 但這里是金陵,自從大批南下官員在金陵安家落戶,金陵便成了寸土寸金之地。 別說是他這種黎民百姓了,就是很多五六品的官員還拖家帶口和幾戶人家合住一個院子,每天磨擦不斷,吵吵鬧鬧。 可是現在,他連何苒的面還沒有見到,一屋子禮品有了,三進的大宅子也有了。 “何老三,這是啥啊,哎呀,這是魚鱗冊吧,哪里的魚鱗冊,何老三,你這是發達了?” 話音未落,外面便有人高聲問道:“請問這里是何三老爺的宅邸嗎?” 沒等何三老爺答話,房東大娘便替他說了:“是啊,你們也是來找何老三的?” 來人是一男二女,男的二十出頭,一襲簇新的繭綢袍子,手上戴著馬蹄金的戒指,看上去精明強干,女的則是一大一小,大的三十多歲,手腕上戴著指寬的金鐲子,耳朵上戴著金丁香,身上是綢子做的比甲,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另一個小的則是個十六七歲的俊丫頭,粉紅綢子的比甲,頭上插著金簪子,未語先笑,很是討人喜歡。 這三人,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有體面的管事、婆子和丫鬟。 房東大娘眼睛都直了,這婆子和丫鬟的穿戴比她可好太多了,她的金鐲子金丁香金簪子,也只是大兒子成親時才拿出來戴了戴,平時藏得嚴嚴實實,這哪里是頭面首飾,這是她的棺材本。 看看人家,輕輕松松就戴出來了。 哎喲,何老三真是要走運了。 管事恭身行禮:“我家老爺聽說皇叔住在這里,身邊連個侍候的人也沒有,心如刀割,便挑了小的三個過來伺候,皇叔若是不嫌小的們粗陋蠢笨,就給小的們一份體面,讓小的們留下干點粗活?!?/br> 天吶,這么體面的下人,竟然是干粗活的! 房東大娘嘴巴張得老大,不對,剛剛這人說什么?什么皇叔? 管事繼續說道:“小的們把馬車也給您趕過來了,回頭您出門,就招呼小的一聲,小的趕著馬車送您出去?!?/br> 這一次,何老三終于搶在了房東大娘前面,真是粗俗,連皇叔的話頭也敢搶。 “馬車在哪里?” 馬車就停在巷子里,四周已經圍了一群看熱鬧的小孩子,丫鬟拿出糖果,孩子們接過糖果一哄而散。 馬匹神駿,驃肥體壯,馬車上鑲著珠寶,就連上面掛的燈籠都是西洋玻璃的。 這樣的馬車,何三老爺只在京城見過,據說是某個王府的。 “這,這馬車真的是給我的?” 管事溫聲說道:“放眼金陵,除了皇叔,再無人配得上這駕馬車?!?/br> 何三老爺心潮澎湃,他還沒有去找何苒呢,大屋香車俏丫頭,便什么都有了。 “皇叔,奴婢扶您進去吧,對了,什么時候去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啊” 俏丫鬟的纖纖玉指讓何三老爺半邊身子都酥了。 這些年,他偶爾睡個女人,也是年老色衰皮松rou懶的暗門子,像這樣年輕水嫩的小姑娘,也只能在夢里摸兩把。 可現在,身邊就有一個,那一聲聲“皇叔”從那櫻桃小嘴里叫出來,酥到心底。 這才是江南美人啊。 這才只是開始,這也不過是個丫鬟。 他現在是皇叔了,以后什么美人沒有,那些名門千金排著隊讓他挑選! 何三老爺甩甩頭,他不能沉迷眼前這點小恩小惠,他的侄女是何苒,他是何苒的親叔叔,那些大將軍拋頭顱灑熱血才能拿到的榮華富貴,于他,不過是張張嘴便能擺到他面前。 何苒若是不肯給,哈哈,她怎么敢? 一個孝字壓下來,到時唾棄她的,就不是以前真定府那些鄉親父老,而是整個天下! 何苒,她太有名了。 “走,趕上馬車,咱們去接太皇太后!” 仁義夫人府。 何苒瞟一眼坐在下首專心致志剝瓜子仁的鐘意:“這么安靜,鐘指揮使不到街上逛逛?” 鐘意看她一眼:“還是先不去了,萬一有人來行刺呢?!?/br> 何苒哈哈一笑:“如果有人來行刺,那正合我意,剛好可以趁機砍幾顆腦袋,接幾盆血,現在不知有多少人想吃人血饅頭,正好可以順了他們的意,讓他們吃個夠?!?/br> 是啊,只是一個用管事試圖羞辱她的陳家主,根本就不夠砍腦袋的,但是有人來行刺,那就不一樣了。 鐘意把剝好的瓜子仁捧到小八面前,施施然出去逛街去了。 走到那條黃線外面,一名錦衣衛追上來,說道:“指揮使,皇宮里的清查……” 鐘意沒好氣地說道:“一群廢物,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今天晚上我就在那里盯著,我倒要看看,他們是怎樣辦事的!” 話音未落,鐘意周身氣場驟變,如果原先是冷酷冰山,那么現在就是刀光劍影的修羅場。 那名錦衣衛嚇得后退幾步,趁著鐘意拂袖離去,他也飛也似地跑回仁義夫人府,片刻之后,三十多名錦衣衛急急忙忙跑了出來,飛身上馬,向著鐘意離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直到這群人走得看不到蹤影,剛剛躲起來的人們才紛紛走出來,反正只要不越過那條黃線,就不會驅趕他們,這幾天他們已經把規矩摸清了。 “剛剛那位是什么人啊,太嚇人了,地獄里的判官也不過如此了?!?/br> “噓,小點聲,你沒看到后面出去的那些人嗎?都是錦衣衛,剛剛那個八成是錦衣衛的大官?!?/br> “這是錦衣衛啊,和以前朝廷的錦衣衛不一樣啊,衣裳不一樣,氣勢也不一樣,看著更嚇人一些?!?/br> “你瞎說什么,現在的朝廷是何大當家的朝廷?!?/br> 眾人議論紛紛,并沒有人留意,早就有幾個人悄悄溜走了。 這一天的平靜持續到傍晚,何苒正在翻看馮贊剛剛讓人送過來的戰報,清酌一臉莫名地進來,見何苒專心致志,她使個眼色,小梨看了何苒一眼,便跟著清酌悄悄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何苒伸手去拿杯子,這才發現小梨不在,她正要開口,便見小八飛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老妖婆來了,老妖婆!” 何苒怔了怔,有哪個老妖婆是她和小八全都認識的? 忽然,她想起一個人。 “是何家人?你在真定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