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聶忱奉命前往滄州招安馮贊,可馮贊行蹤不定,聶忱接連撲了幾次空,人沒見到,自己反而病倒了。 負責保護聶忱的是何江琪和鷹隊的二十人,當初將聶忱的家人從昆山接到晉陽的也是他們。 聶忱一病便是十幾天,好不容易好得差不多了,卻得知馮贊在河間府受了重傷,命懸一線,危在旦夕。 聶忱嘆氣:“唉,這是大當家交給我的第一個任務,如果馮贊有何不測,我也沒臉回晉陽了?!?/br> 何江琪在他心上再扎一刀:“不是我說,聶先生,回去之后你還是到五臺山拜拜吧,你這運氣差得也沒誰了?!?/br> 聶忱也有同感,他也確實夠倒霉的。 “好,回去以后我就去五臺山?!?/br> 何江琪:“您帶戲班子去吧,五臺山的龍五爺最愛看戲了,您請他看戲,他老人家一高興,說不定就讓您心想事成了?!?/br> 聶忱:奇奇怪怪的知識又增加了。 他拿小本本記了下來。 他把小本本揣進懷里,對何江琪說道:“走吧,咱們去河間府。對了,幾日能到?” 何江琪說道:“如果不帶上您,就我們這些人,兩三個時辰也就到了,帶上您嘛,兩天或者三天?!?/br> 聶忱又一次被傷到,他咬咬牙:“你們就當沒有帶著我,咱們半日就到,好不好?” 何江琪:“萬一到了河間府,馮贊沒死,您先辦席了,那可咋整?” 聶忱:我竟無言以對! 最終,他們一行還是當天到了河間府,不過不是兩三個時辰,而是用了半日。 就這,聶忱還是頭暈腦脹,從馬上下來便大吐特吐,站立不穩,腳上打顫。 何江琪沒眼看了,這次回到晉陽,她就去和大當家說,哪怕讓她到戰場上當個馬前卒,她也不想再給聶先生當保鏢了。 “聶先生,要不咱們先去醫館里看看?您這樣子,看著像是又要病倒了?!?/br> 聶忱搖頭:“去見馮贊,我一時半刻還死不了?!?/br> 可誰知馮贊并沒在府城,他的軍隊駐扎在距離府城二百多里的一處地方,這里出了一伙土匪,據說是從保定府逃過來的官兵,武器精良,還有馬匹,馮贊盯上他們,就是為了搶兵器和鎧甲。 也不能說馮贊輕敵,這伙官兵的確是馮贊單干之后遇到的最強對手,他們手里竟然還有石炸炮。 五六顆石炸炮,馮贊手下死了不少人,馮贊自己被炸得飛了出去,所幸胳膊腿兒都還在,但是當時撞在大石頭上,斷了幾根肋骨,除此以外,都是皮外傷。 聶忱一行趕在天黑之前,終于找到了馮贊駐扎的地方。 守營士兵遠遠看到一行人策馬而來,便搭弓上箭,隨時準備射擊。 聶忱被橫放在馬背上,被顛得東倒西歪,他強撐著掏出一塊雪白的帕子:“兩方交戰不斬來使,兩方交戰不斬來使!” 何江琪連忙側過臉去,丟人啊,太丟人了! 白帕子帶來的福利便是聶忱被帶了進去,何江琪等人被攔在外面,守營士兵繼續搭弓上箭,箭尖指著她們。 何江琪只好對聶忱說道:“聶先生,自求多福吧,龍五爺會保佑你的?!?/br> 聶忱被帶到了馮贊面前,馮贊直挺挺躺在門板上,臉上身上用布帶子包扎著,只能勉強看出這是一個人。 “大將軍,這人說他是何苒的使者!” 聶忱被人從后面推了一把,沒有站穩,跌倒在馮贊面前。 他掙扎著站起身來,沖著馮贊深深一禮:“在下聶忱,奉何大當家之命,前來尋訪馮將軍?!?/br> 馮贊雖然傷得不輕,但腦子卻還清明,只是一說話身上就疼,所以他現在能不講話就不講話。 可是看到聶忱,他卻忍不住想要奚落幾句了。 這人,是何苒派來的使者? 衣衫不整,鞋子只有一只,頭發蓬亂,像是頂著一個鳥窩,兩只眼睛又紅又腫,偏偏眼袋是烏青的,嘴上還有一二三個大火泡。 “何苒的眼光著實是差??!”馮贊說道。 聶忱知道自己此時肯定形象堪憂,可他有什么辦法呢? 他一個大病初愈的人,像個行李一樣被放在馬上,飛奔著這么遠的路,他還能活著,已經是個奇跡了。 再說,這馮贊還不如他呢。 他好歹一看就是活著的人類,馮贊的形象,若是七月半出來,那一準就是夜行大軍中的一員。 第267章 好想被何苒收買 何苒猜得沒錯,馮贊的確是在待價而沽。 他把有資格“買”下他的人全都掂量過了。 這當中,最有可能來買他的,便是何苒。 齊王挾天子以令諸侯,他代表的是小皇帝,馮贊既然反了朝廷,那就不會再吃回頭草; 而晉王讓馮擷英離心,暗殺謝鴻明,后來又傳出密室拘禁嫡母,殺害蔡杰的丑聞,吃相太難看,馮贊擔心自己若是跟了晉王,不知哪天便會死得不明不白; 至于開州王,馮贊原是看好的,可是最近聽說開州王的幾個兒子斗得你死我活,馮贊不屑,這還沒當皇帝呢,就開始窩里斗,氣數長不了。 而武東明,馮贊壓根沒有放在眼里,在他看來,武東明和他一樣,都是周氏臣子,被逼無奈才起兵的。 他與武東明,可以結盟,卻不會投靠。 至于剛剛冒出來的虎威軍,馮贊是真沒有放在眼里,一群叫花子而已。 最終,馮贊的目光落在了何苒身上。 馮贊沒有因為何苒是女子而輕視,他自己就是借著女子上位的,他沒有資格看不起女子。 尤其是何苒這樣的女子。 前有何驚鴻,后有何苒,到了今時今日,誰還敢說看不起她們? 因此,馮贊一直在等,等何苒派人招安。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何苒的人終于來了,可卻是在他最狼狽的時候來的。 馮贊心情郁悶,索性什么都不說。 反正他受傷了,大夫也說他現在不適合開口說話,畢竟是斷了幾根肋骨的人。 馮贊不理不睬,聶忱毫不在意,但是馮贊卻沒有讓人把他轟走,而是將他留在了軍營里。 何江琪等啊等,最終等到的就是讓他們滾開。 何江琪問道:“聶先生呢?” 來人說道:“聶先生是我們將軍的客人,你們盡可放心?!?/br> 何江琪當然不放心,可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帶著人離開軍營,在離此三里的地方找到一處民宅,借住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何江琪每天都派人去軍營附近轉悠,沒有見到聶忱,可也沒見到他的尸體。 而聶忱在住下的當天就后悔了。 馮贊用來招待他這位貴客的,是兩個摻了麥麩的窩窩頭。 聶忱出身殷實之家,后來雖然顛沛流離,可也沒有吃過苦,到晉陽之后,何苒又是送宅子又是送糧食,他的吃用比起小昭王也不差。 他這輩子受過的苦,也就是從滄州到河間這一路的顛簸了。 他就著熱水,好不容易才把窩窩頭咽進肚里,只吃了一個,另一個說什么也吃不進去了。 第一天是這樣,第二天還是這樣,聶忱吃完窩窩頭,便又去見馮贊,親衛沒有阻攔,他順利見到了馮贊。 一名親衛正在給馮贊喂飯,聶忱聞到了雞蛋羹的香味。 聶忱咽咽口水,對馮贊說道:“你吃的是病號飯?” 馮贊身子不能動,只能斜著眼睛看過來,沒好氣地說道:“聽說聶先生嗓子細,咽不下粗糧,讓你留在這里,難為你了?!?/br> 聶忱搖頭:“聶某君命在身,何談難為?” 馮贊冷笑,吃了一大口雞蛋羹。 心里卻在盤算,要怎么才能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現在這副樣子肯定不行,聶忱這老小子一定會趁機壓價,還是先晾著他吧,讓他多吃幾天窩窩頭,等他受不住的時候,看他還怎么壓價。 聶忱也不著急,之后的幾天,每到吃飯的時候,他便來見馮贊,而且還是拿著窩窩頭過來。 馮贊忍不住,問道:“你為何要來本將帳中吃飯?” 聶忱:“我聞著雞蛋羹的香味,也就不覺得窩窩頭難以下咽了。馮將軍,聶某現在每頓飯都能吃掉兩個窩窩頭了?!?/br> 馮贊:“你一向如此厚顏無恥?” 聶忱搖頭:“非也,聶某只是性情直爽而已?!?/br> 馮贊惡狠狠斜了他一眼,好你個性情直爽! 直到馮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聶忱依然如故,不但沒有因為生活艱苦而受不住,反而過得怡然自得。 他閑來無事就到處和人拉家常侃大山,他見多識廣,言之有物,又沒有讀書人的架子,馮贊的手下都很喜歡他。 馮贊躺在病榻上,就聽到好幾個手下明里暗里表示了對苒軍的向往。 而這幾個手下,全都是當年跟著他一起當土匪,又一起被朝廷召安的,是彼此能交付后背的人。 馬廣對他說道:“老大,要不等你傷好了,咱們就去晉陽吧,那位女當家聽上去人還不錯,挺講義氣的,我可聽說了,過年的時候,她帶著整豬整羊到軍營里和士兵們一起守歲呢?!?/br> 馮贊冷哼:“過年的時候,我沒和你們一起守歲嗎?” 馬廣撓撓頭:“這不一樣,咱們是兄弟,在一起過年很正常,再說,咱們不在一起,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啊,可人家那位女當家不一樣,她身邊可不缺一起過年的人,可還是到軍營里,與士兵們一起守歲,那意義就不同了?!?/br> 馮贊:“收買人心而已?!?/br> 馬廣:“我還挺想被人收買的,可問題是沒人買啊?!?/br> 聽到自家兄弟這樣說,馮贊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當年,他帶著兄弟們接受招安,原想從此后帶著大家一起升官發財娶老婆,可沒想到,朝廷把他們當猴耍,他們被招安了,就坐上了冷板凳,不僅勛貴子弟不把他們當人,就連那些真刀真槍拼軍功的將官也不把他們放在眼里,在那些人看來,他們還是土匪,腦門上貼著匪字,到死都是土匪。 后來他一咬牙,娶了那位淑賢縣主,這才有了領兵的機會,可他也成了京城中的笑柄,就連自己的兄弟們也跟著一起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