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飛濺而出,不斷有人倒地。 金發們的機關長銃槍遠遠勝于兵士,余晏剎那間反應過來,這是有組織有目的的盜掘,且背后的人地位不低。 “少爺,我掩護您快走!這群人絕對不是普通冒險者?!碧┌簿o緊護衛在余晏左右,焦灼道。 “大家都在捍衛國寶,我豈有逃跑的道理?!庇嚓萄奂彩挚斓卮虻雇狄u者。 “走——,一起把鼎推回盜洞里,趁王陵的消息沒傳遞出去,只要處理掉這批冒險者,將盜洞回填即可,我已經叮囑鄉民向府中報信派人填洞?!?/br> 紛飛的炮彈,血光,黃沙交織,可見度已經極低了,兩人艱難趕赴盜洞旁。 三足青銅鼎靜靜矗立在那,發出紫色的幽光,文物不語敘說千年,扉棱為鼻的浮雕獸面饕餮怒目圓視鎮守八方。 體型之大紋路之精美,世無其二。 余晏無意瞥到一行文字,轟地靈魂都為之一振,是西周金文,記述有文字的鼎。 他顫著手小心翼翼撫摸,逐字辨認。 “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會朝清明?!弊?/br> 是周王朝翦商后,慶祝祭祀的鼎,這句話流傳至春秋的被編纂在《詩經·大明》中,為后人稱頌。 這是它的來處。 中華文明泱泱五千年的脈絡在這一刻串聯,他想——若讓此鼎流落海外,他百死難贖其身。 “少爺,咱們把它帶回去不行嗎,非得推回墓里?!碧┌采袂榫o繃,小心翼翼護在余晏身后。 余晏:“時局動蕩,誰知道哪天打進西京,余家也護不住它,何必讓國寶出世遭此劫難,不如讓它沉眠地底?!?/br> “搭把手,推下去?!?/br> 兩人奮起,顧不上混亂的局勢,一把用盡全力將青銅鼎推下,頓時就吸引了冒險者們的全部目光,擒起武器四面八方而來。 “嗖—”聲如惡魔的低語,飛彈流星一般極速擦過余晏的身側。 “少爺?。。。?!快跑?!鄙砗髠鱽砺曀涣叩呐鹇?。 余晏雙耳轟鳴,看著泰安眥裂痛苦的表情,嘴巴在不停蠕動,卻聽不清說什么。 胸口傳來冰涼觸感,好像有液體淌過,他愣愣地摸了下——是血。 轟然倒地。 耳膜轟鳴尖銳作響,仿佛rou|體與靈魂撕裂。 他后知后覺,頗為遺憾地想——是中槍了啊。 像是眷戀這人世間最后一抹顏色,余晏盡力瞪大了雙眼看著藍天。 一行大雁從烏云后掠過,掙扎奔赴遠方。 原來死的時候真的會走馬觀花般回顧人生。 他生于簪纓門第,父母恩愛,有兄長攬下家中重擔,年幼拜名師,也算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前半生,并無甚遺憾。 微聲仿佛從天邊傳來。 歷史何其龐大,人類何其渺小。 他朦朧想到鼎上那句會朝清明。三千年前周人在此地興高采烈通告上蒼,到黎明就要天下清平。 國家正值亡國滅種之秋,懇求先祖再次垂憐,還天下以太平。 黑暗如潮水將他吞噬,余晏無力地合眼,呼吸低垂,直至熄滅。 可惜他看不到太平人間了。 · “叮叮叮?!?/br> 鈴聲徹響于客廳內,余晏雙眼瞬時睜開,渾身一震,長長地吐出口氣,像是要把緬懷與哀痛都嘆出去。 清了清嗓子,看了下來電顯示。 [林州] 他是西京大學文化遺產學院的院長,也是他目前名義上的師伯。 “師伯,您好?!?/br> 林州坐在辦公室里,氣呼呼地灌了一杯茶下去:“你還知道叫我師伯啊,真稀奇?!?/br> “師伯說得哪里話?!庇嚓套钌瞄L的就是用那溫和的語氣三言兩語唬得人找不著北,畢竟在他幾位老師身上百試百靈。 林州:“算了算了,等下我有空,你來我辦公室談談。你說想開文化公司,貿貿然開業生意是不會找上門的。我這里有個宋畫修復的活計,腐朽的太嚴重了西京沒人敢接,打算送到帝都,你過來試試吧?!?/br> 目的達成,余晏隱晦淺笑道:“多謝師伯,我盡力?!?/br> 余晏心知肚明,所謂西京沒人敢接不過是給他機會的借口吧,如果真的那么嚴重又怎么會輪到原主這個無名小輩。 兩人交談剛結束,咚咚敲門聲響起。 余晏起身去開門,心中有些納罕,他新搬來沒多久,到底是誰來敲門,難不成是成家父母? 門方才漏出個縫,男士香水的味道就順著溜進來,是草木清香的味道。 將門打開,席澍一身阿瑪尼戧駁領的三件套西服,發膠把頭發全部捋順成蓬松的二八側背,他手里拎著一大籃不知道什么東西 余晏微不可見地向左挪動一步側身,“席隊好?!?/br> “那當然是來送溫暖的,家里新包的粽子?!毕鴮⑹掷锏幕@子拎高了些,懶洋洋地眨眼示意 “送溫暖?!庇嚓叹捉肋@三個字,“我竟然不知道席隊是熱情的人?!?/br> “職責所在!”席澍順著縫隙瞧見門口的兩袋外賣,硬是靠著身高把余晏擠得退了兩步?!鞍芎贸?,我親自包的咸蛋黃rou粽?!?/br> 余晏的表情瞬間五顏六色,欲言又止,眼睛里閃著意外不明的光。 ——他在說什么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