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幾個小時,也許只有幾秒鐘,他突然發現自己正跪在一個人身邊,拼命用手搓著他冰涼的皮膚,試圖用這種方法讓他的身體回暖。 “別死,求你?!?/br> 林煊臉色青白,兩眼緊閉,沒有任何反應。 他身上也很冷,江鹿明顯能感覺得出來,但心里更冷,一刻不停穿過山洞的穿堂風好像同時也穿過了他心臟上的洞,卷起一陣又一陣恐怖的尖嘯,流出來的眼淚很快被凍成冰晶。 從醒來發現林煊失去意識之后,他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就在不斷飆升,直到堆積到他再也承受不了的程度。 他這兩天總能聽到直升機盤旋著經過的聲音,然而山洞外的sos標志沒有替他們帶來任何的救援。 希望一次又一次光顧,然后又毫不留情拋棄他們。 林煊是他迷失在這座陌生雪山的唯一精神支柱和安慰,如今他的肢體冰涼得如同尸體,無論如何都沒了反應。 源源不斷的血液從劃開的手腕涌出來,還沒流到林煊唇邊就已經被凍成冰,江鹿只好一次又一次含在口中渡給他,潤濕干裂的唇瓣。 直到頭頂又一次傳來直升機螺旋的聲音。 江鹿“看見”自己撫摸林煊的側臉后,站起身往山洞外走。 現在是白天,山洞外沒有任何遮擋物,雪白的斜坡用找來的樹枝和石頭拼出歪歪扭扭的sos。 除此以外,他們手里沒有其他東西,想不到任何辦法吸引直升機上的人注意。 以往幾次都沒成功,然而這次直升機上的人終于注意到了這里,直升機找了塊平地緩緩落下。 江鹿聽見了自己心臟的狂跳,被凍得青白的消瘦臉頰終于恢復了些血色,他看見自己跌跌撞撞向他們走,激動地想引導他們走向山洞,然而——他看見自己的手穿過了他們。 怎么回事? 江鹿聽見自己茫然的心聲,他死了嗎? 以前……也不是沒經歷過被無視的情況,但從來不像現在這樣,連觸碰都沒觸碰不到。 “在這兒!”有人高呼,“林少爺沒意識了,把醫生帶過來,快點!” 前方一陣亂動,有幾個人跑進山洞,不多時抬著擔架出來,一群人兵荒馬亂從他身邊經過,匆匆奔向直升機。 江鹿抿了抿唇,轉身回了山洞。 山洞中一片凌亂,只剩下幾件衣服,沒有他的尸體。 他沒死。 那剛才為什么會那樣? 江鹿決定跟上去,不管如何,他都必須離開這里。他的身體狀況只比林煊稍微好一點,實際上他也快倒下了。 他沒有聽見直升機遠去的聲音,但他再出去時,直升機已經消失不見。 雪山空寂,江鹿臉上一片茫然。眼前忽然天旋地轉,過了好一會,他才發現自己倒在地上,支撐他的力量仿佛突然消失。 他眨了眨眼睛,明明知道不該,但還是緩緩閉上了眼。 好累。 夢中的“江鹿”已經在雪地里陷入了昏迷,但真正的江鹿卻十分清醒。 在雪地里昏迷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然而江鹿知道他一定會活下來,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另一件事——他做夢一直都是他自己的視角,但現在他已經昏迷,他的視角卻像脫離了他自己的視角,看見的東西突然變得廣闊起來。 江鹿正感到疑惑時,看見另一波救援的人,將他從雪地里抱起來放在擔架,急匆匆回到直升機。 隨行醫生立刻給他掛上鹽水,檢查他的狀況后臉色大變:“病人情況很危急,馬上起飛?!?/br> 江鹿恍然,又有點恍惚。 他好像真的要死掉了,靈魂出竅,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 所以現在還是他自己的視角,這些都是他看見的。 直升機很快起飛,半個小時后在最近的一家醫院頂樓降落,江鹿看見自己被推進了搶救室,雙腳終于落在實地。 他看見自己深深看了眼搶救室的方向,忽然轉身走了。 冬天的太陽說不上暖,但與雪山比起來簡直是天堂。 他離開了醫院。 江鹿沒有這段記憶,毫無頭緒他自己到底想去哪,直到他看見自己站在一條走廊中,看周圍的裝飾,應該是一家酒店。 正當他試圖理解自己的思路時,忽然聽見房間內傳來江先生和秋漪女士的交談聲。 秋漪女士顯然有些激動,這和他印象中的那個,冷靜得仿佛天崩地裂都無法影響她的女強人截然不同:“他那么小就被我們交給保姆,他明明是我孩子,我卻無法記住他的名字、想不起他的存在……他從小就沒有父母陪伴,他十歲的時候甚至不記得我們到底長什么樣……現在他要死了……他是我生下來的,沒有人能比我更愛他……” 江鹿歪了歪頭,在他的印象中,他從雪山下來之后就沒有見到過父母,也沒有得到一句問候。 現在他們就在……醫院附近的一家酒店中。 而且還在說,他們從他出生后就記不住他的存在,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父親稍微冷靜一些,“我們現在去看他只會害了他?!?/br> “‘它’不允許他存在,我們對他的好,最后都會變成摧毀他的刀?!?/br> “……” “你知道為什么小鹿感覺他身邊的人總在無視他,在原本的軌跡中他本來就會被所有人無視,所以在他消失后所有人才會那么容易接受那孩子代替他,是我們的孩子不知不覺讓劇情偏離了軌道?!療o處不在,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他檢測,‘它’一直在試圖扭正軌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