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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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時節,田埂間處處是勞作的身影,一輛裝滿稻谷的牛車從葉遙身邊擦肩而過,牛背上的小兒甩著鞭子高聲歌唱,那歌謠不知是什么鄉音,特別好聽,葉遙竟學著低聲哼了一路。 入冬后,苦旅艱難,葉遙在落滿積雪的山道上看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乞丐。乞丐的身體還硬朗,葉遙笑著問他去哪兒,他指著南邊的山道那是他的家鄉,他要回他的故里。 真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乾坤袋又堆滿了東西,葉遙再一次拿出那一摞傳訊符。這次,他整理出當年關系還不錯、但自從他被貶罪仙之后便再無來往的人,捏火訣燒掉,火苗久久不息。 他也并不一直是一個人,除了喬柏之外,他還會遇到一些散修。那些人以為葉遙也是苦行道士,便邀請他一起同行,葉遙也欣然答應。 但并不是大家都會走到最后,要么歸路不同,注定分道揚鑣,要么幾個散修之間發生矛盾,反目成仇,不歡而散。 葉遙笑著搖搖頭,又是一個人上路。 他在閩越國買到了最正宗的離支仙,在南梁國學會了一門新的語言,在北境體驗沙漠穿行三日游,在南越的雨林里大喊“我可以淋濕我的燈不能淋濕”。 不知什么時候,王朝顛覆,亂世來臨,洪澇、瘟疫、燒殺、搶掠,天災人禍,遍野橫尸。 葉遙開始忙起來,用花箔燈聚神格的同時,也跟著一些江湖或修仙門派救死扶傷。有些人治著治著就好了,有些人落下不治的病根,有些人死去不過在一瞬之間,有些人則倍受反復折磨,最后才得以擺脫苦痛,撒手人寰。 瘋了的老人拄拐杖望著家門口的樹自言自語,上前去聽,原來是埋怨服兵役的兒子怎么還沒回來;嬰兒在襁褓已經臉色鐵青沒有呼吸,娘親在一邊面朝正東方而跪,頭重重往地上砸,磕爛了鮮血橫流也無法讓孩子再啼哭一聲。 挽回一條性命是奢望。 有過一段時間,葉遙漸漸覺得沒意思。 好像不管他如何努力、那些世家幫派如何努力,世道都不會改變。他救或不救,總有人死亡,死一千個人和兩萬個人對天道來說無甚區別。那些曾經絕望的哭嚎和嗚咽終被風沙掩埋,時過境遷,它們變得渺小,注定被遺忘。 所以,葉遙開始嘗試冷眼對待人們的乞求。他在心里告訴自己,這跟他沒關系。 挽回一條性命是徒勞。 不知熬了多久,凡界終于開始恢復太平。 傳訊符已經燒得差不多了,他在凡界云游五百年,除了喬柏和遲舒,幾乎沒有一個神仙主動聯系過他。他數了數剩余的傳訊符,很好,不到十張。 花箔燈的光暈越來越亮,但是還沒有滿,證明他的神格還沒有收集完成。 舊的都城被夷為平地,新的都城拔地而起,他又回到中原,繼續云游。 后來,他不知怎么的得罪了一個地方的官紳,被莫名奇妙安了一個罪名,給關到監獄里去了。 行吧,反正也不是沒待過。 可能是自己沒有背景沒有家世,更不打算自贖,所以這么一關就關了十年,直到天下大赦。 從牢里出來后,葉遙神清氣爽,繼續云游。 經過山莊的時候,正巧碰到幾個獵戶圍著在欺負一個背著竹筐的姑娘。像往常一樣,葉遙順手救下了那姑娘。 挽回一條性命是順手。 他繼續走,沒想到那被救下的姑娘竟跟了他一路。 那時恰逢仲春,山里有一處正盛開的野桃花林,樹干野蠻生長,花苞開得比別處好看許多,嬌俏不失秀麗。葉遙在桃花林中穿行,被那姑娘扯住衣角,不讓走了。 對方言笑晏晏:“我看出來道長是有法力的修仙之人,我也是修行的,我們同行吧,路上好有個照應!” 葉遙很意外,瞅著那姑娘看了半晌,才看出人家的本體,原來是只兔子精。 他一個人習慣了,自然是婉言拒絕。 沒想到那兔子精窮追不舍,甚至直接真情流露:“我對道長一見鐘情,此生非道長不雙修!道長,你不能拋下我啊,你拋下我,我再被那些臭男人欺負怎么辦……”說著抽泣起來。 葉遙心中長嘆一聲,用力撇下姑娘的手,拿出最近慣用的借口:“抱歉,我修無情道?!?/br> 然后逃之夭夭。 葉遙的衣裳是桃色的,這片桃林也春色漫漫,他在里面自然也穿梭自如,不易被發現,不知走了多久,后面沒人追上來,看來是甩開了。 突然,他的衣裳又被絆住。 他回頭,發現自己的袖子被勾在一簇盛開的桃枝上,他扯了扯,沒扯下來。于是他上手想拿下來,可自己的袖子仿佛黏在枝椏上一般,怎么拽都拽不下來。 葉遙不禁仔細端詳。 原來,這是一棵帶了修為的桃樹。 萬物有靈,這個地方靈氣充沛、澤光縈繞,上了年紀的花草樹木或鳥獸蟲魚若能因機緣巧合吸取天地靈力,便能開靈智;修煉上一定年歲,便能化成人形,就比如剛才的那只兔子精。 這簇桃枝明顯年歲還不夠,無法修成人形,只是有靈智而已。 而此刻,它仍舊扒著葉遙的袖子不放。 葉遙笑道:“怎么你也不讓我走?” 難道是也對他一見鐘情?葉遙滑稽自嘲。 只見那桃枝顫了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