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他像是被針扎住一樣捂著心口，咬牙道：“她這么擔心我們，還救我們，可我們卻讓她受傷了?！?/br>
    葉遙坐在地上，有些脫力。

    良久，他茫然道：“為什么……”

    丘天翊突然撲上來抓住他的衣領，把他壓在身下，力道很大，像是對著一個仇人。

    “所以你現在知道為什么所有容章的壁畫和石像都沒有下半身了嗎？因為她的下半身是一只狐貍！”丘天翊的面目變得猙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么是一只狐貍??？她不是你們九重天最尊貴的天君和一個凡人女子所生的嗎？為什么！”

    葉遙腦子一片空白。

    丘天翊恨聲道：“因為——哪里有什么凡人女子，是你們那位尊貴的天君，披著他干凈圣潔的衣服，在凡間強jian了一只普通原形的狐貍，生下來的?。?！”

    第59章 姑搖山 jiejie

    洞窟里蕩起的回聲一陣一陣，反復刺入葉遙的耳朵。

    無數個疑惑、自己的回憶、丘天翊的回憶夾雜著一起涌上來，逼壓得近乎窒息，最后丘天翊放開桎梏，他才得以大口喘氣。

    “人獸交合，聽說過沒？一只靈智未開的白狐好好的在山林里，只因你們那位尊貴的天君醉酒下凡，恰巧路過，看它樣貌姣好，竟起了齷齪的心思，用一只動物來解決自己的需求，多么可笑，荒唐！”

    丘天翊癱坐在地上，仰頭啞聲笑著。

    “白狐為什么會懷孕生下一個怪胎？是只那一次便中招了？還是說你們的天君把它拴在自己身邊，又jian過多少次，這就不得而知了?！鼻鹛祚吹?，“天君看到人面狐身的怪物，自然也是不敢置信、百般厭惡的吧，但他最后還是決定養大這個怪物女兒，把她關在凡間的一個小屋子里，讓人每日定時送飯，卻從不去看她一眼?！?/br>
    經過魂魄波動和抓扯，他們兩個都疲憊地癱坐著，葉遙吞了一口水，發現喉嚨刺痛如針扎一般，倒入胃里的只剩下苦澀。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幾年后，上天庭不少人都知道天君有一個在凡間的女兒?！鼻鹛祚吹?。

    當時，那一幫天真單純的神仙建議天君把流落凡間的女兒接回天界，與其他太子公主一起生活。但容章人面狐身的模樣絕對不能出現在漫天神佛面前，天君不能讓自己不光彩的行徑敗露。

    于是，天君找到了姑搖山。

    那時的南荒不少魔君都依附天界，尤屬姑搖山最忠心耿耿，天君把容章送到姑搖山，鎖在山洞的水池中，用草浸泡狐身，囑咐魔君蒼瀝好好看管。而后，天君向天界宣稱女兒得了一種怪病，需要姑搖山的草才能維持身體，所以將女兒送往姑搖山，閉關養病。

    這便是外面流傳的說法。

    “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容章長什么樣，在外人眼中，她是天界的公主，是恩澤雨露眷顧的幸運兒，父君百般寵愛，精心呵護她養病，實際上她被嫌惡被拋棄，在這里過了三百年豬狗不如的生活?！?/br>
    丘天翊的心情終于平復。

    葉遙張了張嘴，最后只問：“你們后來回去看過她么？”

    丘天翊沉默片刻：“有，不過已經是一個月后了?！?/br>
    .

    等到姑搖山的雨季結束，丘天翊和路鞍才又一次溜進禁地。他們雖然鼓足了十分的勇氣，但還是很后怕，丘天翊怯生生的不敢靠近，路鞍則率先推開窟門。

    容章正背對著窟門，聽到聲音后轉身看過來，池子里的漣漪隨之波動。

    雙方皆是怔愣。

    半晌，丘天翊磨磨蹭蹭跨進門檻，低著頭不看容章。

    “對不起?！?/br>
    “對不起?！?/br>
    異口同聲。

    丘天翊很不解，抬頭問容章：“你為什么說對不起？”

    明明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他們兩個。

    容章神色落寞，道：“因為我之前同你們講天界的樣子，是我自己編的，我沒有去過天界，我說謊了?！?/br>
    丘天翊心中泛起酸楚。

    路鞍道：“你腰上的傷怎么樣?！?/br>
    說的是那日他們墜下懸崖，容章掙脫鎖鏈救他們留下的傷。

    容章摸了摸腹側：“已經痊愈了?！?/br>
    丘天翊忍不住道：“對不起，那天我們不應該跑掉?！?/br>
    容章笑著搖搖頭，又問：“那你們今天為什么又來了？”

    丘天翊一時難以啟齒，用手肘碰旁邊的路鞍：“你說?！?/br>
    路鞍皺起眉，思索過后才道：“他想說，人之美非形貌之妍媸，而在心田之善惡?！?/br>
    “哎呀，你會不會說話！”丘天翊氣急敗壞跺腳，干脆自己說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有四條腿，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救了我們，你人很好，很不錯！公主jiejie，如果你能原諒我倆那日的失態，我們以后就還是一起玩，好嗎？”

    說完，他低頭抬眼，小心翼翼看著容章。

    容章仍像往常一樣含笑看他，眉眼彎彎：“好?！?/br>
    云霧散開，和光普照。

    丘天翊掏出棋盤：“那我們今日繼續玩鼎棋！”

    于是容章一邊同他們下棋，一邊慢慢講著她從小到大的故事，包括白狐生下她、天君養大她、蒼瀝奉命囚禁她，她的陳述十分平靜，不帶一絲情緒，仿佛因為從來沒有被優待過，所以對這樣的安排早已習以為常。

    “父君約莫是想著等我慢慢長大，有朝一日能完全變成人身吧？所以他每年來看我都是帶著期望來，最終又失望離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