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蕭景榕本想打發人走,轉念一想,并未到約定送信的日子,許是有什么要緊事,又讓小廝把信送了進來。 一個信封如常,另一個則是鼓囊囊的。 蕭景榕拿起字跡娟秀的那封拆開查看。 顧崢卻是被鼓囊囊的那封吸引。 “這落款是……賤妾蘇氏,是那日那位仕女圖?你愛妾這是怕你凍著,給你寄了床被子?!鳖檷樞χ蛉?。 蕭景榕甚至懶得抬眼,橫眉低斥:“胡言亂語?!?/br> 顧崢笑意不減:“我倒是好奇,她寫了什么,這么厚一沓?!?/br> “不過是抄書練字?!?/br> “那我拆開看看世子爺不介意吧?”顧崢見蕭景榕沒有疾言厲色,便知他不會動怒,直接撕開信封。 只見那里面厚厚一沓紙,每張都寫得滿滿當當。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br>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br>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br> 顧崢念到后頭,蕭景榕慢慢變了臉色,下巴收緊。 他不敢把人惹急了,將手中的紙放下,又忍不住嘴欠:“你這妾室對你的傾慕真是如癡如狂啊?!?/br> 蕭景榕掩去適才的尬意,放上鎮紙,提筆給葉氏回信,不忘反駁顧崢:“她大字不識幾個,不懂這些?!?/br> “不懂也有不懂的好?!鳖檷樖樟随音[的表情,沒再糾結情信的問題,“怕就怕懂得太多?!?/br> 兩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蕭景榕眼睛里是潭水一般的冷沉,顧崢則是不可一世的狂戾。 談完事情,蕭景榕派人知會仇錦月不去她那處用膳。 仇錦月屋里的東西又遭了殃,名貴的花口茶器被硬生生磕出一條縫。 她壓下火氣問道:“世子往哪兒去?” “聽說……聽說……是跟顧小將軍去攬月宴?!?/br> “攬月宴?干什么的?” “聽說是達官貴人們聚在一起游船賞月?!?/br> 仇錦月冷哼一聲:“說得好聽,不就是花船宴嗎?上面妓子想必不少吧。把紙筆拿來,我要給我爹去一封信?!?/br> 仇錦月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人,此話并不假。 云通城的攬月宴是風月場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頂級盛宴。 佼人如月情瀲滟,秋月在水波濯魂。 轉眼已是夜色如墨,云通城的湖水中央華燈初上,輕歌曼舞,彩綢交織著裙紗,美人的身姿影影綽綽,惹得岸上的行人頻頻駐足翹首。 蕭景榕和顧崢坐在二層雅座,從左側往下看是中央戲臺,右側則可將湖景和游船盡收眼底。 兩個輕紗掩面的姑娘敲門進來,后面還跟著一個瘦小的隨侍。 姑娘們分別倚著蕭景榕和顧崢坐下,那隨侍上前替他們斟酒。 蕭景榕一個眼神過去,那隨侍竟顫顫巍巍灑了酒,正好流到姑娘的裙子上,酒里泡過藥材,帶著難看的黃褐色。 “啪!” “沒眼的東西!這衣裳你賠得起嗎?” 那隨侍撲通跪下,連連認錯,瘦弱的肩膀抖得厲害。 顧崢拿出銀子遞給那姑娘:“去換一身兒吧?!?/br> 那姑娘這才賠著笑接下,臨走之前還不忘瞪了那隨侍一眼。 “你替她伺候吧?!鳖檷槍Φ厣瞎蛑娜苏f。 隨侍抓緊了衣擺,微微抬眼:“奴……奴不賣身的?!?/br> 說罷,又迅速低下頭。 小鹿似的眼睛眼角一片紅,強忍淚水的模樣叫人心生憐愛。 顧崢掏出一錠銀子:“足夠買下你了?!?/br> 那隨侍搖著頭,不肯接。 蕭景榕端起酒杯,里面液體微漾,他并未飲下,只是摩挲著杯沿道:“收下吧?!?/br> 一雙纖細的手終是接過了那銀子。 “都出去?!笔捑伴艙]退她們。 人一走,顧崢直接炸了毛:“我比你差哪兒了?你說她就聽?” “人品?!?/br> 顧崢將手里的酒一飲而盡:“得了吧,你剖開來比誰都黑?!?/br> 蕭景榕并未反駁,只是側目看向窗外的一輪彎月,月色如鉤,獨掛天穹。 “不過你就把她這么放走了?” “不急?!?/br> 一刻鐘之后,兩人準備乘船離開,顧崢看到等在門口期期艾艾的身影,才反應過來蕭景榕說的不急是什么意思。 他壓低聲音道:“奶奶的,她不是不賣身嗎?賣給我不行,賣給你就行?……再說你不怕別院那個發瘋?”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br> 蕭景榕踏上上岸的小船,岸上早已有馬車候在原地,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回了別院,順帶將那隨侍安排成丫鬟。 “奴伺候公子沐浴?!蹦请S侍壯著膽子湊近他身邊,意圖明顯。 小小的身姿還未長成,蕭景榕并無興致,讓她自去安置。 恰巧仇錦月那邊差人來請,蕭景榕略一思忖,提步往仇錦月的院子去。 仇錦月一身粉衣迎上來,笑魘如花:“妾身為世子準備了醒酒的茶,還溫著呢?!?/br> 燭影下,蕭景榕凌厲的眼神瞥過她,又不著痕跡地收回,隨她一起進了內室。 屋里燃著溫茶的炭火,又掛上擋風的簾子,暖意彌散開來。 仇錦月褪去外衫,里面的衣服清涼透膚,含羞帶怯地遞上茶盞:“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