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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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好說吧。 將送信的靈獸打發走,她又坐在榻上等了一會,待外頭天色漸深,村民都進入夢鄉,才下榻穿上鞋,推開房門。 院內伸手不見五指,是巡視村落的好時機。 她正要轉身出去,村長屋里的亮光突然自眼前一晃而過。 吃飯時,這老頭為了歡迎她喝醉了酒,離開時都是被人攙著的,怎么可能特意起來點燈? 她決定調頭去看究竟,甫一轉彎,一道響聲突然從里傳來。 那不是人聲,也不像東西掉落的聲音,是更加尖銳的、刺耳的,仿佛空氣都被劃破了一般的響聲。 她隱去氣息,沖屋子而去。 村長的房門并未完全合攏,像是巧合般地,還敞開了一條縫隙。光從里漏出來,好像在邀請人上前窺視。 朝長陵心中異樣漸生,彎腰湊近門縫。 ——村長正站在屋內。 右手持著一條細長的鞭子,眼睛因為睜得太大而充血外凸,有那么一剎那,猙獰得不像是人。 “嗖”的一聲。 鞭子抽下去,地上那人雪白的后背瞬間就添上了一道血紅的鞭痕。 朝長陵這時才發現,那是一個青年。 跪爬在村長腳邊,身上不著寸縷,連鞋襪都沒穿,只能看見鬢發后露出的一截削痩的下巴尖。 無數新的舊的鞭痕交織在他的皮rou上,紅的白的染著血混作一團。 說不出的可怖。 饒是朝長陵也沒想到會撞見這樣一幕,她自覺看見了不該看的,抬腳要走,一雙黑得發亮的眸子在這時撞入她的瞳仁。 青年不知何時偏過了腦袋,透過那一條細小的門縫,毫無疑問,是在和她四目相對。 那是一雙仿佛蒙著雪霧的眼睛。 分明傷痕累累,眼眸垂淚,他卻在朝長陵做出反應之前,彎起眼尾,沖她露出個狡猾的笑容來。 朝長陵:…… 她當即轉身就走。 屋內的案上還放著師兄的信,她幾步過去,抽出炭筆,在上邊添上四個大字:“——極其古怪!” * 清晨,朝長陵是被村長那個熱心腸的孫女叫醒的。昨天是她先開口說要收留自己,所以她對她有些印象。 那張信紙依舊被擱在案上,炭筆的字跡格外鮮明。昨晚不是在做夢。 這村子不大對勁。 趁著眼下沒有旁人,她旁敲側擊地問了問,原來這姑娘父母早亡,只有她和村長兩個人在村里相依為命。 “大伙都叫我小椿菊,你呢,你叫什么?” 姑娘對她很好奇,一邊走一邊問。 朝長陵隨口編了個名字:“長藤?!比缓髥栔攸c:“所以這里只有你和村長兩個人???” 小椿菊一愣,支吾地答:“其實……” 二人走在廊下,是要往吃早飯的灶房去,好巧不巧卻在中途撞上村長,朝長陵沒能聽到她接下來的話。 村長身后跟著一個人。 青年的臉照在陽光下,沒有了昨晚昏暗的光線,這回就看得格外清楚,那是一副極其漂亮又清雋的樣貌,松松垮垮的麻布白袍套在頎長的身軀上,古怪地大了一圈。 吸引朝長陵注意的,是他寬敞袖口里露出的一截瑩白的手脖子。 沒看見鞭傷。 她又朝后瞥了眼他們一起過來的方向,正巧和青年的目光相撞。 他的瞳孔平靜深邃,不躲不閃地看著她。 “這就是我方才要跟你說的,”小椿菊指著青年笑道,“我家其實有三個人住,這是我阿兄哩?!?/br> “他向來身體不好,昨兒又躺了一日,這才沒跟你打招呼?!贝彘L道。 青年的臉上早已沒了昨夜的痛苦神情,更顯得他天生笑唇,漂亮又溫和。 唯獨那雙眼睛勾勒出了冷淡的弧度。 也不知是沒認出她還是礙于村長,他禮貌點頭和她打了聲招呼,漠不關心地移開視線。 凡人的清晨通常要聚在一起吃早飯,小椿菊性子活潑,就算有朝長陵這個外人在,氣氛也還算融洽。 如果不是見過昨晚那一幕,她還真會這樣認為。 那不是家法。 就算朝長陵已經不太記得自己還是凡人時的事,但也明白,昨晚青年那遍布全身的鞭傷,對于家法而言,也太過了頭。 那更像是…… 她思考著用什么詞可以詮釋,一道視線輕飄飄地投射在她身上。 她抬頭,對面的青年毫不避諱地瞇了瞇眼睛。 “聽說長藤姑娘昨日受了傷?” 他這搭話的方式十分唐突,朝長陵反問:“你叫什么?” 青年笑著說了句“失禮了”,道:“元秋。你可以叫我元秋?!?/br> “我是受了傷,不過都是些輕傷?!?/br> 元秋點頭:“我懂些岐黃之術,長藤姑娘若不介意,可以讓我瞧瞧?!?/br> 他看著朝長陵,口吻溫和,措辭有禮,怎么看怎么真誠,就是不像昨晚看見的那樣眼中滿是冰冷和厭惡。 她對這股劇烈的反差來了點興趣。 “也可?!?/br> 飯后,等元秋回去拿藥匣的空隙,她掀開裙角用小腿去撞石壁,直到撞得高腫不止才停下。 境界高深的修士一般有真氣護體,輕易難以被攻破。 但現在的朝長陵沒有這個無敵神功,而且要想騙過這些村人,總得做點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