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為……”

    陸池早怕洗手間聽來的八卦不實，不敢直問。

    但林聽辭聽出了未盡之意：“你知道了？”

    “最近才聽說的吧?！币兄p重軟枕的林聽辭情緒平靜，表情也是，放下捧著的溫水，閉目道：“是你想的那樣，但不全因為這個?！?/br>
    “那還因為什么？”

    為什么……

    林聽辭沉浸在那段封塵近二十年的回憶，靜默良久。

    濃眉之下長眼輕闔，叫人窺探不到任何秘密，陸池早以為她不會開口了。

    沒想，幾分鐘后林聽辭睜開眼，視線隨意落在純白被套上，眸中多了許多別人不懂的情感。

    “可能是因為，他們從未理解過我父母的決定吧?！?/br>
    “就算不理解，那也可以給予對個人選擇的尊重，而不是強憑‘為你好’作借口，威逼利誘拆散深愛的人?！?/br>
    感情這種事，最無法強迫。

    所以林聽辭才會對林饒音說，為什么你們總愛用自以為的好，去強迫別人？

    雖然情況不一樣，但陸池早驀地生出沒父沒母的同病相憐感，想了解更多。

    她動作很輕，雙手疊在床沿，仰著頭柔聲問：“你的父母是怎么離開的？”

    當時陸池早8歲，根本不清楚林家發生何事。

    林聽辭年紀更小，才5歲，卻因親身經歷，親眼目睹，無論過去多少年，依然清晰記得那天。

    “那時候林家老頭子還在世，他從一開始就不同意我爸和普通人家的beta在一起，爸媽沒結婚帶著我在林川生活，逢年過節回原首團聚?！?/br>
    “我五歲那年春節，晚宴后我爸又提起要和我媽結婚的事?！?/br>
    “反對的聲音始終如一，態度甚至比以往更堅決，趕我媽走，叫她別糾纏我爸，還說未婚先孕這種丑事影響林家多年，決意把我過繼給大伯?！?/br>
    “大伯娘佯裝熱心和我媽談話，事實上還是勸離，話里話外說她配不上我爸?？赡馨阉龤饧绷?，加上吃飯時喝了酒堵心，我爸著急送她去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br>
    林聽辭越說眼神越冷，仿佛隨時掉出冰渣子：“喝了蜂蜜水又怎樣，口蜜腹劍?！?/br>
    蜂蜜水？

    這段話重點頗多，可陸池早對這三個字格外敏感。

    不為其它，因為上一世墜樓前，她也喝過蜂蜜水，一位陌生女侍應給的……

    那時候她還覺著，她的人生也不是那么黑暗，陌生人小小的善舉也能重獲短暫溫暖。

    陸池早頭腦飛快想了些事情，可想到最后覺著是自己太敏感了。大家都知道，蜂蜜水可以緩解酒精對人的損害，那女侍應見自己難受，好心調一杯沒什么毛病。

    一定只是巧合。

    陸池早摒棄雜念，接著聽人回憶。

    從林聽辭這兒聽完整件事來龍去脈，不由地心寒。

    “我理解你?！?/br>
    陸池早唇角揚起嘲諷的弧度：“權勢滔天金玉滿堂又如何，為了所謂的家族的顏面，連真心都不被允許?！?/br>
    林聽辭厭惡名門世家的作風，奈何她年紀小反抗不了，亦無處可去。

    對幾歲小孩兒來說，最大的反抗便是三天三夜不吃飯，誠然如此也改變不了任何。

    所以林聽辭從小對自身以外的人與事漠不關心，身處林家，又完全置身事外。

    “我一直都想畢業就自立門戶來著?！?/br>
    “你呢，打算怎么辦，離開陸家，然后呢？”

    “我說了呀，進娛樂圈，靠自己活下去?！标懗卦缗吭诖惭?，眼底閃爍著一層薄淚，很淺，沒有掉下來。

    這幾天已經下定決心了，出口時又有些無奈：“如你所見，除了臉，我暫時不具備別的謀生技能?！?/br>
    林聽辭看過來的眼神溫柔，嗓音低沉：“我想勸你，但如果你已經深思熟慮了，那我支持你?！?/br>
    深邃的鳳眼一眨，林聽辭牽出個笑，臉色不再如紙寡淡：“有什么不懂可以問我，畢竟在這一行，我勉強算你的前輩?！?/br>
    許是兩人剛剛談了心，休息室里充斥著少量溫馨。

    陸池早鮮有地不去糾正她才是jiejie的事實，而是說：“好呀，林大導演，到時候你可別嫌我煩?！?/br>
    “我什么時候嫌棄過你?！?/br>
    “你有，你不準我喝酒?！标懗卦绾呗?。

    思緒一轉彎，又道：“對了，這附近有醫院不？明天我要出去一下?！?/br>
    “怎么了?！绷致犧o以為她哪里不舒服。

    陸池早解除她的擔心：“沒什么，我想錄入dna基因庫，登記尋親?！?/br>
    之所以委托魏炘幫忙追查和安醫院26年前的檔案，有可能查出抱錯的原因，也可能找到親生父母。然而不知多久才能查到有用信息。

    陸池早有意多試別的辦法。

    如果真能幸運找到，相不相認是一回事，她至少該了解自己來自何處，而不是當宇宙中一顆縹緲的砂礫。

    林聽辭了然，點點頭：“祝你尋到好結果?！?/br>
    “謝謝?！?/br>
    陸池早努力展顏，結束沉重的話題。

    ——

    林聽辭無畏他人議論，調整好狀態便繼續趕拍攝進度。

    陸池早累了，小姜送她回酒店。

    至于林饒音，她還沒走，從陸池早出片場開始一路跟著。

    陸池早不完全無視，進酒店前，直接告訴了她真千金此時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