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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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很小,林嬋很近。 林嬋睡覺就像她這個人,姿勢端正,仰躺著,雙手放在小腹上。 近在咫尺。 氣息縈繞。 江秋洵怎么能睡得著? 這些年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與張放決戰的前一夜都能酣睡,如今曉風明月、退隱江湖,卻失了淡定。 江秋洵下了馬車,朝小樹林方向走去。那也是傍晚指定隊伍中女性如廁的方向。 執勤的一個暗哨提著刀跟了上去。 轉過山坳,暗哨忽然失去了江秋洵的蹤影。 四周很安靜。 大自然的生物有著超常的直覺,在食物鏈頂層的存在放開氣息籠罩這片區域的時候,昆蟲會瑟瑟發抖地收攏翅膀,蜷縮觸須,小動物會屏住呼吸,縮回地底,狩獵者也會悄然逃離。 午夜時分,原本是森林主人們的狂歡,卻寂靜無聲,連蟲鳴聲都沒有了。 暗哨頓生警覺。 一瞬間,他感到了身后有什么靠近。 但靠近的速度太快,遠遠超出他的反應力,他只覺側后頸一痛,就失去了知覺。 …… 深夜,在繁州城到錦城之間的驛道上,桑邑縱馬奔馳。 前夜驚嚇太過,跳進河里泡了半個時辰才出來。 到底是誰猜到了他的行蹤? 是正玄派的偽君子陰魂不散?還是白馬寺的禿驢追了過來?昨晚那人的武功路數,分明來自軍中,莫非是當初那位縣主派來的? 他,他居然敢如此! 真他娘的晦氣! 第一次遇到這樣荒謬的事,桑邑又是震驚又是惡心,被占了便宜不說,還被追了半夜。 本來都已經逃掉了,誰知那人竟拿了他碎掉的衣服,牽了幾只禿毛狗嗅他的味道再一次追上來。最終讓他不得不跳河逃生。 桑邑只是被輕薄調笑便覺惡心,懷恨在心,卻沒想過被他禍害的女子比他惡心千倍。 之后,他客棧也不敢回了,找了家富戶偷了點銀子重新買了行頭,仍是氣得不行。 重新找了住的地方,換了衣服熏香,還花了兩個時辰重新易容,出去打聽了消息,才知道人叫宋翼,是西北軍中的一位游擊將軍,因得罪了上官,疏通關系回中原做了個小捕頭,最近被提拔,成了錦城的縣尉,此番便是去上任,路過了此地。 至于這朝廷走狗和景家是什么關系,又是怎么路過到床上去成了景大小姐的替身……他回憶起來便是滿心的恨意! 桑邑利用易容術干的不僅僅是偷香竊玉,還盜竊了許多財物。這些財物用來買了消息。 最大的消息販子之一,就是劍皇樓。 從前劍皇樓還鼎盛的時候,他借著劍皇樓的消息篩選目標,也利用劍皇樓提供的消息逃避朝廷和武林的追捕。是以他消息一向靈通。 但自從惹上了江秋洵之后,劍皇樓的消息就不再隱秘了——江秋洵竟然能等到劍皇樓的內部消息,根據他買的消息入手反向推斷他的行蹤。當年在棗城就差一點被她給抓個正著。 于是桑邑不得不找了新的渠道買消息??蛇@些組織背后又有哪些勢力摻雜其中,就不得而知了。 于是他不得不時常改變購買消息的渠道。 渠道多了,雖然消息駁雜,卻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比如說,他就因此知道了正泰商號的東家林嬋南下抵達繁州城的事,也知道她天一亮就隨車隊出發前往錦城的消息。 出城? 呵,真是天助我也! 桑邑傍晚時便得到了消息,立刻追上去。天還沒黑透,他就遙遙看到了正泰商號的車隊。 車隊有十多輛馬車,浩浩蕩蕩在驛道上前行。桑邑在遠處等了一段時間,等到車隊走進山坳,擋住了視線,這才靠近觀察。 在發現他們安營扎寨之后,又悄然退走。 他已看清了林嬋專用的馬車,想來夜晚便宿在其中。想想傳聞中一身白衣、容貌出塵的商號女東家,便忍不住心癢難耐,希望深夜早點降臨。 等到夜深人靜,天過丑時,他才又一次摸了過來。 這一次他更小心了些,心想,荒郊野外,也不必小心翼翼了,干脆直接擄走,露天席地,也是一番滋味。 然而還沒進入營地的警戒范圍,忽覺有明顯的呼吸聲藏在一棵樹后。 是暗哨? 他繞到樹后,慢慢抽出長劍,正要下殺手,卻發現那暗哨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桑榆失笑。 北方久負盛名的正泰商號,也不過如此。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背后汗毛乍起,心頭被一種大禍臨頭的危機感籠罩,腦子還來不及細想,身體已先一步動了。 但見他低頭撲向前方,狼狽地懶驢打滾,躲過了一道倏然而至的刀鋒。 刀鋒擦著他方才脖子的位置,一刀斬斷了手臂粗細的樹枝。 茂密的樹枝掉落,枝葉沙沙作響,傾倒的陰影也擋住了偷襲者的身影。 桑邑余光沒有找到持刀者,卻不敢停留,抽劍的時間都不敢耽擱,瘋狂朝遠處逃竄。 但那殺意如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宗師。 這絕對是宗師級高手! 是哪一位宗師,竟然屈尊親自來抓捕他? 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宗師級高手親自下場抓捕他,便是因為他行蹤不定,有時候為了躲避正邪兩道的追殺,三五個月都不露面。真正能單槍匹馬拿下他的,就只能是宗師級高手,這樣的人全天下也沒幾個,哪有時間成天追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