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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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江秋洵愣在當場,直到林嬋安排好一切,在昭節的陪同下告辭離開,她才從驚喜中醒過神來。 江秋洵一邊在心中回味這一份溫暖的美好,一邊側耳聆聽林嬋離開的腳步聲。 江秋洵刻意抬高了一點聲音,對康百道:“小康大夫,我的性命就交到你手里啦。你都說了,醫者父母心,今兒起,你就是我親爹了——” “親爹”二字出口的時候,江秋洵聽見廊上林嬋的腳步明顯有一個踉蹌。 康白連忙站起來慌張道:“???使不得,使不得……” 江秋洵心情大好,道:“親爹,你可快點兒呢,這傷口上的布條又開始滲血了,勒得又緊,感覺都已經勒進傷口里了。你只管剪開便是?!?/br> 艙房回蕩著她如潺潺溪水般的笑聲,這笑聲亦穿過艙門,流淌在走廊。 …… 跟在林嬋身后的昭節也聽見了。二人回到臥房,隱約還有江秋洵歡快的音調從不遠處的艙房傳過來,縈繞耳邊,久久不去。 昭節對林嬋道:“主上,這個江姑娘聲音可真好聽,說話也有趣?!?/br> 林嬋抿了一口清茶,拇指在杯身輕輕撫摸,點頭道:“江姑娘為人豁達,性情明媚?!?/br> 昭節又道:“還長得特別好看呢?!?/br> 說著忽見林嬋抬手摸了摸蒙住眼睛的白綢。 昭節驚覺失言。林嬋眼疾發作,什么也看不見,自然也看不到別人的相貌。她夸別人貌美,主上定是想到自己看不見,心中難受了。 想到這里,昭節心里愧疚極了,連忙找補道:“當然不及主上。除了主上之外,她才是我見到的最好看的人?!?/br> 林嬋道:“這世間皮囊出眾者不知凡幾,你見過的也不少,你覺得江姑娘最好看,或許是因為她勝在風趣豁達,言之有物,風流放逸?!?/br> 林嬋說話時,聲調如泉水流淌,清冽溫和,聽起來并沒有介懷。 昭節松了一口氣,道:“主上,康白說,天兒已經越來越暖了,只要針灸不斷,過不了多久,就可復明?!?/br> 林嬋微微點頭。 待昭節被李秦叫走,林嬋緩緩坐在床邊,從暗格中拿出一個精鐵打造的小匣子,打開。里面是一個卷軸,一枚玉佩,一對泛著紫光的精巧琉璃杯等小巧精致的物件。 打開卷軸,卷軸中央裱著一張微微泛黃的宣紙,紙上布滿了凌亂的字跡,末尾的落款上還胡亂按著手印。 林嬋的指尖珍重地撫摸宣紙的邊緣,動作輕柔,思緒深遠。 良久后,在這空無一人的私密之所,她忽然按著蒙眼的綢帶,唇角上揚,冷冷一笑,寒氣逼人。 …… 康白自幼跟著他爹追隨林嬋,給許多武林人士做過縫合手術,這一次并沒有什么意外,很快就完成了。 還沒天亮的時候,慕挽月開始發熱。 燒得迷糊之際,她做夢了。 夢中的她,又回到了綿河的崖邊。 她在內衫之中,還穿了一件動物皮炮制的貼身“軟猬甲”,對刀劍的割傷和刺傷有非常好的阻擋效果。 也因為穿著這個皮內衣,把張放都騙過了,讓他以為長劍破開了她的腹腔和內臟,任由她落入江水沒有補刀。 事實上,也沒能好上多少。 張放臨死前的這一劍,劍鋒如霜。 包裹身軀的里衣,是動物皮脂所致,把殺人多年的張放都騙過去了。當然,如果稍微給一點時間,張放回想一下,也能察覺到破綻,可是,生死就在這片刻。張放已經瀕死,以為慕挽月已必死無疑,強撐的最后一口氣也散了,任由她落入河中。 慕挽月其實很怕死。 人怎會不怕死呢?更不必說,慕挽月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前世她被病痛折磨,仍堅持用藥,哪怕痛不欲生,也要茍且偷生。生死間有大恐怖,今生成了武林高手,也不能避免。 真好,她又一次活下來了。 且,終于再見到了林嬋。 人生在世,有時候有許許多多的緣分都源于巧合。 那一年,她剛穿越來此地,成了張放手下頭號死士。 原身的慕挽月自幼被劍皇樓看中了根骨資質,暗中拐走不說,還殺其父母,一把火把原身的家燒得干干凈凈。 經過十幾年殘酷的訓練和培養,原身被完全洗腦,成為對樓主死心塌地的忠犬爪牙。然而在外出刺殺一位德高望重的儒士時,被儒士的強大護衛一聲獅子吼震得半死,腦震蕩嚴重,思維消散,被穿越而來的江秋洵接手了的身體和記憶。 江秋洵腦子正常,哪愿意做別人的死士?直接逃了。 但當時的劍皇樓家大業大,很快就找到她,張放親自出手,哪怕她準備充分,也在幾個月的多次交鋒后重傷了她。 那天,江秋洵奄奄一息,倒在路邊,如一攤爛泥,滿心恐慌絕望。 是林嬋救了她。 那時她們都還年少,林嬋也還沒有眼疾。 她倒在路邊雜草之中,重傷瀕死,頭腦昏沉,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 唯有如風箱一般喘息的呼吸聲,能證明她還活著。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卻無人察覺到路邊草叢中的她。除了身體還未冰涼、呼吸還未停滯,她和一具尸體差別不大。 太陽還未落山,灌木叢外陽光明亮。 她倒在雜草灌木的陰影深處,仿佛被無邊的深淵包圍,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