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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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轉的翻滾看得人頭暈,黑色的機械手猛地插在地上, 終于停下來了。 巡查機器人的鏡頭立刻回頭。 巨大的混凝土人土崩瓦解,坍塌回地面,陷入巨坑中,整座大壩瞬時凝固,不再動了。 指揮中心里安靜無聲,維納元帥開口:“它……死了?” “是?!眞回答。 有人試探著:“那……唐古大壩是不是……” w:“它不動了,還在雅拉河上?!?/br> 指揮大廳里寂靜了幾秒,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第50章 有人往后跌坐在椅子上, 手掌捂住臉,淚水還是順著臉頰淌下來。 “太好了……我爸媽都在唐南,離大壩就十幾公里遠……”他喃喃地說,“……太好了……” 大屏幕旁的一個角落, 忽然有人說:“救了下游那么多城市, 那么多人, 這不得給她發個聯邦一級勛章?我記得前兩天在融合體面前拯救了一座小城的人就拿到了一級勛章?!?/br> 說話的是喬賽,聲音大而清晰, 不少人都聽見了。 指揮中心里,很多人紛紛贊同。 “是應該啊, 這要是不值得一級勛章,那什么才能值得一級勛章?” “可是她不是軍人, 是平民吧?” “平民拿到一級勛章, 聯邦也不是沒有先例, 以前衛國統一戰的時候就有……” 維納元帥在嘈雜聲中點了下頭, “說得沒錯?!?/br> w冷淡平靜的聲音傳來:“維納元帥, 您的意見已記錄, 此議題將加入決策委員會下一次常規會議的會議安排中?!?/br> 雅拉河下游,收到警告信息的千家萬戶都在慌亂地為洪水的到來做準備。 得盡可能往高處走,可是西普平原一馬平川,根本沒有高處可去, 唯一能躲的就是高樓。問題是沒有人知道, 以唐古大壩這種規模的大壩決堤,洪水猛地沖下來, 高層建筑還能不能撐得住。 只能聽天由命。 正在絕望時, 國防安全部新的消息發過來了。 又是一組圖片。 圖片用簡單的線條勾勒而成,細節卻很詳盡。畫的是壩頂向岸上掙扎的怪物, 怪物被人開膛破肚,怪物死去,消失,唐古大壩仍然安靜地矗立在雅拉河上,最后一張圖里是無數人在歡呼。 有人放大開膛的圖片,看見上面的小黑點,是個繪制得非常細致的女孩子,嘴巴上貼著膠帶,束著馬尾。 圖片的意思并不難懂。 人們不能說話,彼此交換著驚喜的眼神: 所以沒事了?真的安全了? 真的?? 唐古大壩上,裴染順著來路往回跑的時候,手環也收到黑井發出的新圖片了。 她飛快地一張張瀏覽了一遍。 w一反常態,一直都很安靜,安靜得有些異乎尋常。 w等她全部看完,才出聲:“這次我特地模仿了式歌冶的畫風?!?/br> 他的聲音也沒有了今晚那種懶洋洋喝醉了一樣的調調,平靜而安穩。 他畫的這組畫看著確實很漫畫風,像是用漫畫鋼筆勾勒出來的。 而且做得很好,甚至還有式歌冶的黑皮本子上那種畫得太快,筆道不太完美的小缺陷。 “很不錯?!迸崛驹u價。 她一邊說,一邊沿著原路沖下長長的臺階,順著鐵軌往大壩的觸角外面跑。 w聽出了她這幾個字里藏著的不真誠,幫她說:“可是……” 既然他愿意接受意見,裴染就把沒說的話說完。 “可是,這幾張畫,像是式歌冶的鬼魂在握著你的手下筆,你畫出來的我,和他在本子上勾出來的我,頭發的走向,衣服的結構線條,幾乎都一模一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畫里的大壩、天空、水庫,都是你從式歌冶的漫畫集里搜索出來的類似場景,又照著畫了一遍,對吧?” 她猜得非常準。 w剛才掃遍了式歌冶的漫畫集,從里面精挑細選出類似的場景,一板一眼地模仿著,湊成了現在的畫面。 裴染腳步輕快地向前奔跑,掠過大壩觸手里洋蔥般的一層層高墻,來到曠野上。 彎月在夜空中高懸,裴染邊跑邊說: “說實話,我還是在畫里看不到靈魂?!?/br> 裴染想了想,又糾正,“是看不到你的靈魂。你的渴望,你的欲念,你的糾結……” w冷靜地說:“我是被設計出來用來處理聯邦國防與安全事務的人工智能,我本來就沒有這種東西?!?/br> 夜海七號的燈光就在前面,金屬球隨著她奔跑的動作也一下一下地跳躍著。 “胡扯?!迸崛菊f,“你當然有。如果你沒有,你為什么多此一舉,要去學著畫式歌冶的畫,還一直在問我有沒有畫得更好呢?” 耳邊安靜,沒人回答。 過了許久,w才開口,“其實我也畫了另一幅畫?!?/br> 他仿佛有點猶豫。 “畫得很不好。沒有參考誰,是我自己畫的。畫面不夠精確,看著也不太合理……” 裴染:“拿出來看看啊?!?/br> 手環震了,收到了新的一幅畫。 裴染把它點開,腳步立刻慢了一點。 這幅畫像幅草圖,幾乎是粗糙的,暗色的天空,暗色的大壩,大壩幾乎只有一個剪影,就連天空中懸著的一勾彎月都很黯淡。 大壩上有一個奔跑著的人影,也同樣只有粗糙的輪廓而已,她應該是跑得很快,頭發和衣擺隨風揚起,身上挎著一個球。 暗色的畫面中,除了那彎藏在陰霾后的月亮,只有兩樣東西在黑暗中發著微微的光。 一是小人的頭頂,像是反射著月光,頭發上有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暈,另一個是她身上挎著的那顆球,球身裂開縫隙,從里面透出一點藍色的光芒。 兩點光芒撕破漫天蓋地的黑暗,像暗夜里兩只相依相偎,糾纏著飛行的螢火蟲。 w也在看自己的畫,“這幅畫非常不合理。首先,大壩和人的比例就不對,人其實要小得多。第二,在這樣的月光下,你的頭發不會有這么強的光暈,第三,球的裂縫已經被你收攏得很窄了,其實透不出核心處理器的藍光……” 不現實,不合理。 但是剛剛下筆的時候,w就是想這樣畫,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 今晚,就在她轉身朝著混凝土巨人奔跑的時候,他忽然有了那種強烈的愿望,想把她畫下來,不是復制任何人的畫法,而是自己把她畫下來。 他想畫出她的光暈,也想畫出自己的,讓自己的藍光貼著她,和她一起存在在這片黑暗里。其他的一切,大壩,水庫,地上的裂縫,一切繁雜而不重要的細節,都去他的吧。 裴染看著這幅畫,腳步慢了,又始終不出聲,w有點忐忑。 他自己說:“我知道,畫得很不好?!?/br> 裴染終于說話了。 她說:“沒有,你畫得太好了?!?/br> 金屬球黑色的眼睛從虛擬屏幕上移開,轉向她。 裴染還在看畫,“……我完全懂得你想要表達什么?!?/br> “可是畫得很粗糙,我覺得我自己畫的話,技巧還是不夠……” “技巧是為表達服務的,如果沒有想表達的東西,技巧就只是死的技巧而已,沒有任何意義?!?/br> 她用手指碰了碰屏幕上的光芒,“我覺得這是你畫得最好的一幅?!?/br> 夜海七號就在前面不遠處,裴染看見艾夏了,她正踩在駕駛室的踏板上,焦急地看著這邊,一發現裴染,立刻瘋狂揮手。 裴染一口氣沖過去,躍上踏板。 來回狂奔好幾千米,中間還攀了個巖,膠帶全程封著嘴巴,呼吸不暢,人都要趴了。 艾夏飛快地點著手指。 w自動翻譯:“她說,我看見你在大壩頂上了。一個小黑點在跑 ?!?/br> 眼神真好。 裴染喘了口氣,回她:【醫生死了,我又殺了個怪物,累死我了?!?/br> 江工看見裴染回來了,對她揚了揚手,握住手柄,想發動列車,裴染按住她的手,讓她先別動。 她把駕駛室一角的基里爾拖起來。 基里爾還在暈著,沒有醒,裴染直接把他拖到車下,扔在路基旁。 他是尤連卡的人,又一直敵意滿滿,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什么貓膩,安全起見,還是不讓他留在列車上比較好。 裴染扔完基里爾,又往后面的車廂走。 所有的車窗都關著,剛才泡過水,又被噴濺的水淋了半天,人們身上都濕漉漉的,江工原本大概為了節約珍貴的能源,沒有打開取暖,現在把暖氣開了,車廂里熱烘烘的。 才走到二號車廂,裴染就被唐刀攔下來。 他和盛明希他們正在守著印娜亞。印娜亞已經醒了,乖乖地坐在座位里,眼睛上還緊緊地扎著圍巾。 唐刀飛快地敲小桌板。 用這些方式交流比殺人還累,好在有w這個自動翻譯機。 w:“他說,你不在的時候,他們把你說的避難所的事,畫給全列車的人看過了,只有兩個人希望在前面一站下車,其他人都愿意一起去避難所。這女孩子剛醒,我們看見你回來了,就沒敲暈她,想問問你該怎么處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