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朵顏怒喝一聲:“你是付祂!你......你怎敢騙我?” 她目眥欲裂,聲氣中染了些震怒和委屈,像是被這半月以來的欺瞞氣的肝腸寸斷。 付祂沉默片刻,她轉身欲走,臨走前長嘆一聲:“朵顏,此事是我對不住你,可戰場之上爾虞我詐,局勢瞬變,又有誰人的真心是可貴的呢?” “你且逃罷,我無意殺你,望你珍重,來日咱們再戰?!?/br> 沖鋒陷陣的前軍歷經鏖戰,終于將這有如銅墻鐵壁般的軍隊破開一道豁口,蒙奇面露喜色,他大吼一聲:“突圍——” 浩浩蕩蕩的軍隊便憑借蠻力將那一處豁口的滄州軍隊撞得七零八落,朵顏失魂落魄的上了馬,她留守后方,確保身后無人偷襲,眼見著軍隊已突圍了大半—— 付祂帶著黃甲軍從側方追趕而上,硬生生地用人墻將那一處豁口堵住了。剩下的匈奴士兵突圍無路,成了滄州軍包圍下的甕中之鱉。 朵顏死死盯著人群之中勝券在握的付祂,胸膛里翻攪著洶涌的恨意。 大勢已去。 這一場奇襲燒毀了匈奴在邊寧十二鎮的據點,更有無數匈奴士兵亡于刀下,或葬身火海。 滄州軍隊大獲全勝,俘虜匈奴主將朵顏,斬獲匈奴近三萬人,其中包括匈奴世子阿滿拉。 剩下的匈奴士兵潰不成軍,丟盔棄甲,逃入了茫茫大漠中。 “將軍,不去追么?”付英站在付祂身后,她望向倉皇逃往大漠深處的匈奴士兵,問道。 付祂搖了搖頭,她道:“窮寇莫追,我們聯合黃甲軍舊部也只有四萬人,敵眾我寡,不可貿然追殺,以防設伏?!?/br> 身后傳來謝清塵的聲音,付祂頭也不回地將阿滿拉的頭顱挑了扔給他。 “帶回去給王氏的人,讓他們帶給大將軍,這可是謝氏為將軍準備的薄禮......” 第21章 誰與 天昭十一年初,天子病危,以宦官魏思道為首的京城禁軍派兵將皇宮封死,對外宣稱天子身體抱恙,閉門謝朝。 群臣百官無法面見天子,呈上的奏折均被魏思道暗中扣下,隱秘不發。 朝中積怨已久,魏思道視而不見,他日日守在龍榻前,醫官忙進忙出,為皇帝吊著最后一口氣。 “醒了醒了,陛下醒了!”一日,魏思道正在偏殿翻看底下朝臣呈上來的奏折,忽地聽聞寢殿里傳出醫官喜出望外的呼聲。 他扔下奏折,急走過去。 皇帝睜開布滿陰翳的眼睛,他失神地望著寢殿金碧輝煌的屋頂好一陣子,才轉動眼珠,看向身側。 魏思道忙迎了上來,他兩眼蓄淚,哽聲道:“陛下......” 皇帝合了眼,復又睜開,他想開口,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漏風之聲。 魏思道對身側吩咐:“拿紙來,陛下有話要說?!?/br> 魏思道湊近了些,他開口,像是引誘:“陛下,儲君未定?!?/br> 皇帝猛地睜大眼,他震怒地看著眼前的魏思道。 魏思道低聲道:“陛下命不久矣,國不可一日無主,還請陛下早立儲君,以慰先皇列祖?!?/br> 下官將紙筆呈遞了上來,魏思道的神情悲痛欲絕,他緩聲道:“陛下,您有什么想說的,盡管吩咐奴才,奴才必定不違天命?!?/br> 他將塌上癱軟的皇帝半扶了起來,明黃宣紙鋪開來,皇帝顫顫巍巍地拿了筆,筆尖蘸了墨,卻遲遲未曾落筆。 魏思道語氣微沉,他垂眸看著眼前風燭殘年,垂垂老矣的皇帝,眼中不辨悲喜:“陛下,請慎重擇之?!?/br> 皇帝終于落筆,他執筆的那只手抖得厲害,連帶著寫的字也是歪斜的,不成正樣。 良久后,他將筆放下,魏思道欣喜地將紙收入懷中,正欲扶皇帝歇下時,皇帝卻陡然嘔了口血出來。 血色染紅了被褥,看著觸目驚心。 皇帝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魏思道大驚,慌忙喊道:“醫官呢,把醫官喊來!” 越來越多的血色涌了出來,魏思道焦急地拿了帕子胡亂擦拭著皇帝的面頰。 鮮血從魏思道的指縫中滲了出來,滴落在地。 皇帝兩眼一黑,昏死了過去。 天寧十一年三月,正值萬物盛放之際,寒冬卻在洛陽扎了根,久久不去。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漫長。 天子重病不起,終于于陽春三月撒手人寰,長辭于世。 傳聞天子駕崩時,京城洛陽上方有老鴉成群,久久盤旋不去,叫聲凄厲。 有人說,那是天子命脈將絕,國運將斷。 先皇于一月后下葬,葬于皇陵,陪葬金銀珠寶無數,皇后竇氏披麻戴孝,于皇帝靈柩前久哭不起,肝腸寸斷。 魏思道靜立一旁,神色凄楚,看著皇帝棺槨入葬。 群臣百官無不滿面涕泗,哭聲震天。 竇云和魏思道并肩而立,他神色平靜,絲毫不見悲慟,他眼見著皇帝棺槨葬入皇陵之后,道:“先帝留有遺詔?!?/br> 魏思道點頭,這并非什么機密之事,先帝立詔時寢殿里也并非都是他自己的人,有人泄露風聲也不足為奇。 竇云轉過身,他面朝著群臣百官,清了清嗓,朗聲道:“魏大人手中持有先帝遺詔,事關繼位天子,還請諸位與我共聽?!?/br> 群臣一片嘩然之聲,他們神色各異,心懷鬼胎。 竇氏也止了淚,她半掩面,泫然欲泣地看著魏思道,眼中有著不易察覺的惱怒和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