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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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此話一出,對面的神醫卻是神色古怪了起來, 反問:“她真是這么說的?” 隨即不待人回答,便果斷道:“她騙你們的?!?/br> 裴玨微微愣住, 眼底難得露出一絲愕然。 神醫端起杯子猛干了一杯酒, 才繼續道:“其實超過五日, 只會令你們體內的蠱因感知不到對方而枯死罷了。當初那個女人就是這么哄騙我兄長的,結果我兄長信以為真, 外出尋藥時被病人攔住誤了腳程, 回時才會為了趕路走了水路……”聲音越說越低。 雖沒言明,但那位怪醫最后的結局想必逃不過身亡二字。 “節哀啊?!眳s是角落里的周斌忍不住道。 那怪醫在這汾陽也算是久負盛名醫術高超之人, 卻連完尸也不曾留下,實在令人唏噓。 不料神醫聽了這安慰的話,卻收拾了臉上的表情,一改方才的頹然,嗤笑道:“節哀個屁!他就是蠢!誰讓那女人讓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研究蠱蟲這種邪門歪道的東西,都是報應!” “報應!”神醫邊說邊狠狠地嚼著嘴里的花生,似在發泄心里怨氣。 周斌剛默默地把板凳搬得遠了一點,就聽到自家大公子緩緩開口道: “有一不情之請?!?/br> …… 夜深了。 裴玨早已離開,神醫吃飽喝足后便睡下了,周斌便把自己的被褥搬到了外間的小榻上一鋪,也準備湊合睡了。 閉上眼睛時,他還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著。 大公子為什么要他們保密五日限制是假的事情???而且還讓神醫幫著說那樣的假話? 是為了少夫人早日好起來嗎? 可是若是大公子一直留在少夫人身邊,那康復也是遲早的事兒啊,何必這么著急? 帶著一肚子的困惑,周斌迷迷瞪瞪地睡了。 ——— 翌日。 聽聞姜老太太一副藥下去,又被神醫扎了幾針后已然能清楚開口說話時,姜姒正聽著神醫給她解釋同心蠱的事情。 來稟報的丫鬟臉上都帶著喜色,姜姒心中也歡喜,忙開口道謝。 神醫看她一副完全不在意昨日被自己當眾潑酒叱罵、真誠感謝的樣子,倒是露出了點不好意思,尷尬地摸了摸頭,“你這人,咋一點都不記仇?!?/br> 姜姒笑容溫婉,“先生性情中人,誤會解開便罷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該謝還是得謝的,今后先生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還請不要客氣?!?/br> 神醫嘟囔道:“這性子倒是比那個老妖女討喜多了,怪不得……” 姜姒疑惑道:“先生說什么?” 神醫捏著拳頭放到嘴邊咳了咳,搪塞道:“沒什么,剛才我說的你都明白了?” 說回正事,姜姒坐直了些,臉上的表情肅了肅,問:“先生說表哥體內噬心蠱的蠱蟲藥力還未完全褪去,接下來有可能偶爾會發生之前心智退化的事情?” 甚少說謊的神醫眼神飄了飄,點了點頭。 姜姒不解道:“可是之前毒娘子前輩明明說……” 話被突然打斷,神醫語氣似是不悅,“你這是懷疑我的醫術?” 姜姒面露躊躇道:“不是懷疑先生,只是……” 只是從那幾日在山谷中的相處來看,毒娘子并非妄言之人,而且雖然面冷,實際上她卻覺得是個心地柔軟的前輩,應該不會拿這種事情騙人的。 況且毒娘子有恩于他們在先。 說句不太中聽的話,比起眼前這昨日才認識的神醫,她更愿相信毒娘子。 大概也是一種直覺吧。 姜姒的這番神態當然被對面的神醫盡數收在眼底。 神醫面上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心底卻在吶喊:再多說兩句就要露餡了?。?! 遂語速很快地搪塞道:“反正到時候你且看你相公有沒有出現心智退化的癥狀便知道我說的話對不對了?!?/br> 姜姒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這蠱沒法解開嗎?” 雖然毒娘子說這蠱可以助她恢復雙腿,可若代價是從此以后裴玨不僅要受不得離開她超過五日的限制,還有時不時發生心智退化的風險,那還是罷了吧。 讓別人為自己承擔這一切,而她卻坐享其成。 世間沒這個道理的。 毒娘子雖在她的再三央求下也沒告訴解蠱的方法,但萬一面前的神醫知道呢? 于是,姜姒便用帶了希冀的目光看向對面人。 可對面之人聽到她的話后,卻立馬果斷地搖頭堅定道:“沒有!” 神醫說完還猶嫌不足,補充了句:“勸你也不要再琢磨解蠱的事情了,等到你雙腿經脈被蠱蟲接起來之后,無論蠱王還是子蠱都會沉寂下來在體內沉睡,我方才說的那些癥狀都不會再出現了。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 “等!”一字落下,鏗鏘有力。 …… 親自送走神醫后,姜姒在紅蕊的陪同下去了趟棠梅園看望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確實如丫鬟說的那樣,精神好了許多,見著她來了也能略微坐起身子聊上兩句家常了。 “祖母都聽說了,是我那孫女婿托人尋來的大夫,確實是有心了?!?/br> 姜老太太輕輕握住她的掌心,目光慈祥,“自你出事后,我總擔心你只顧念著裴家那行三的孩子,與孫女婿起了齟齬。畢竟,與你自幼有婚約之人是裴家三郎?!?/br> 再次從他人口中聽見裴瑾的名字,姜姒總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聞言下意識地想解釋自己與三表哥之間,比起未婚夫妻的感情,其實更多的是一起長大的親人情誼。 但話剛到嘴邊,卻覺得斯人已逝,說這些也沒什么意義了,便只沉默地搖了搖頭。 姜老太太卻誤會了,欣慰道:“你能想開最好了,嫁人娶婦,都是過日子。開心不開心都是一天,何不高高興興地過呢?而且……” 察覺祖母話中的猶豫,姜姒疑惑道:“怎么了?” 姜老太太卻搖了搖頭,沒再繼續了。 而且那裴家的三郎以前來汾陽求醫時,曾經借住過姜家祖宅一段時日,她曾見過幾面。 姜老太太到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了,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事兒沒遇見過? 那裴家三郎,她冷眼瞧著,舉止品行看似豁達有禮,但卻不是個心思正的。 不過人已死,而孫女兒看起來又是已經釋懷的模樣,她也不用再多說了。不然的話,便像是仗著人死不能辯解而背地里說壞話嚼口舌、故意壞人身后名聲一般,實在不必。 好在那裴家大郎是個好的。 模樣好,品行端,能力強,眼里又只有她孫女兒一人。 她孫女兒雖遭了難不利于行了,但余下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思及此,姜老太太拍了拍姜姒的手背,笑了笑,“你倆把日子過好了,祖母我也就放心了,到地下去見你父親時,也能有臉面告訴他他的女兒過得很幸福了?!?/br> 姜姒聞言卻連忙朝地上“呸”了幾聲,“祖母胡說!祖母還得長命百歲呢,什么就去地下了,父親可不想那么早見您??禳c,祖母也呸幾下?!?/br> 姜老太太忍俊不禁,也跟著呸了幾下。 站在一旁守著的丫鬟們瞧這對幼稚的祖孫倆,也忍不住捂著嘴偷偷笑了。 整間屋子一片其樂融融。 …… 從棠梅園回來后,姜姒便聽到丫鬟們來報,說三姑爺在臥房里,似是有事找她。 說這話時,還順手將一個大紅的軟枕塞給了紅蕊,說是三姑爺吩咐讓她們尋來的。 紅蕊接了枕頭也是一臉茫然,頓在原地不知所措。 “給我罷,我拿著,你不方便?!苯ι斐鍪?。 紅蕊點點頭,將枕頭遞給自家小姐,然后繼續推著輪椅朝臥房的方向走去。 待到快要到門口時,紅蕊忽然記起客房的門檻已在李氏的吩咐下被削掉了,小姐一個人也能進房間,便轉了轉眼珠,突然“哎喲”了一聲。 “小姐,我突然肚子有點疼,要去上趟茅房,您先回去吧?!闭f完不等姜姒應聲,便腳下匆匆地溜了。 以為紅蕊是真的身體不適的姜姒忙朝著背影道:“你慢點兒,不行便拿了牌子去找大夫?!?/br> “哎!” 一眨眼的工夫,紅蕊便不見了人影。 這急性子。姜姒失笑,將懷里的抱枕放在膝上,慢慢轉著輪椅回了房。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不料卻見到青年正抱了一床被褥鋪在床榻上,聽到開門的動靜立馬抬頭向她看來,眼里是雀躍的笑意。 “娘子,你回來啦!” 第41章 ——噬心蠱的蠱蟲藥力還未完全褪去, 有可能偶爾會出現心智退化的狀況。 神醫今早晨時說的話猶言在耳。 姜姒停在門口處,眼神遲疑地打量著青年,半晌沒開口。 青年抱著手里的被褥, 甚是坦然地任她打量著, 眼里不像是在說笑或是像昨晚那般故意作弄于她。 她試探道:“表哥?” 青年濃密的眼睫扇了扇,像是呼應一般立馬應道:“表妹?” 他的臉上似有疑惑, 手下的動作卻并未遲緩半分。麻利地將被褥鋪到榻上整理好后, 隨即走到她身后將輪椅推入屋內, 又自然地從她懷里拿走紅色的軟枕擺在了床上,和原本的那個枕頭并排擺在一起。 青年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在床榻上, 深深陷入柔軟的被褥里沒入不見,明麗的紅與冷淡的白纏在一處,莫名透出幾分旖旎的艷色。 姜姒努力把目光從床榻上移開, 穩住心緒,艱難道:“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青年眉目間的疑惑未褪,反倒更深了,“不是慈和堂還在修繕中,棠梅園暫且給老太太休養用, 而你我搬來客院里湊合一下么?” “?”她一時有些跟不上青年的思緒,眼神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