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夕掏出手機，將自己學校蓋章的紅頭文件給少年看。

    “陵城大學，那是哪里——”梅洵雪念著上頭的名字，他好像是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名詞般新奇。

    “我的學校，是全國排名前三的大學?！?/br>
    梅洵雪撇撇嘴，心念前三怎么了，他要去就得去全國第一的。

    “切~”梅洵雪道。

    “聽你的意思是家里發生什么事情了嗎？”戚夕柔下性子問，“老師有什么能幫你的嗎？”

    “你看著比我大不了幾歲，怎么就是老師了?！痹敢鈦砟现葜Ы痰亩际且恍┩峁狭褩?，沒背景才會被分到這兒，水平也差得很，梅洵雪難得見到，

    勉強撐得上算英俊的，人吧。

    “我能教你知識，就夠了?！逼菹Ω杏X自己額前的青筋有些壓抑不住了。

    梅洵雪：“哦?！?/br>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就是收養我的老頭死了，家里的錢被一些阿貓阿狗偷走，我現在一分錢都沒有還欠了好幾千塊，隔壁阿叔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說是進城打工，一個月就有好幾萬，我覺得還不錯，過幾天就打算去了?！?/br>
    一個月好幾萬？

    那得是什么工作。

    “那個阿叔說是什么工作嗎？”

    梅洵雪清澈的眼睛里透出迷茫，搖搖頭，“阿叔說，我長得好看，能賺大錢?！?/br>
    戚夕咬牙。

    這么小的孩子，這山里人心真黑，叫未成人出去當鴨子。

    “那不是什么正經工作?！?/br>
    “什么意思?！?/br>
    梅洵雪懵懂的眼神再次跌入戚夕眼中。

    戚夕：“反正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讀書，至于賺錢，等你畢業之后有的是機會?！?/br>
    “可我現在沒錢?！?/br>
    “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催債的?！泵蜂┱f著從背后掏出一把生銹的菜刀，他輕笑說，“沒想到沒用上?！?/br>
    戚夕將管制刀具從未成年手中奪走。

    他深吸一口氣：“現在是不是沒有人管你了?！?/br>
    梅洵雪點點頭。

    “欠了多少錢?！?/br>
    梅洵雪：“七千七百七?！?/br>
    真吉利。

    “行，這個錢我替你還，以后你的債主是我?！?/br>
    梅洵雪詫異：“為什么？”

    “你想對我做什么？”

    戚夕碎碎念：“媽的，愛心又泛濫了，早知道還不如不報這個項目了?！?/br>
    他清了清嗓子，道：“拯救失足少年，你信嗎？”

    梅洵雪收起笑，隨后又綻開一抹笑意，指了指自己：“我是失足少年嗎？”

    “好吧，老師既然那么有錢，那我就接受啦?！?/br>
    戚夕：怎么感覺好像哪里不對。

    ……

    從梅洵雪家離開后，戚夕又去走訪了別的學生，有的家長在得知他的來意之后直接把門關上，有的還愿意談談。

    戚夕知曉他的能力幫不了那么多人，他頂多只能資助一個小孩上大學。

    第二天，上課。

    雖然做好了會和昨天差不多人數的準備，但看見沒變的人頭，戚夕的心還是寒了半截。

    等下課鈴快響起的時候，他才聽得一聲乖巧的報告。

    “抱歉，老師，遲到了?！?/br>
    少年拎著塑料帶，冷白的皮膚被勒了條條紅印，透明的袋子里是幾乎翻爛的輔導書。

    細密的汗珠從梅洵雪的脖頸處滑落，寬大袖口露出的小臂纖弱，腳下的運動鞋也沾了泥土和草屑。

    “進、進來吧?！?/br>
    梅洵雪進來，在第一排坐下，他年齡小，發育的晚，圓圓的腦袋埋在書本間，時不時抬起頭聽一下戚夕講到哪里。

    等到下課后，梅洵雪才走過來，拿出塑料袋子里的書：“這個題，我覺得書上講的不對?！?/br>
    他指的是一道奧賽題。

    戚夕翻了翻橙黃色的外封，是第一版的題目，都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

    他看了一眼，拿出筆給少年演算了一遍，答案果真有疏漏。

    “梅洵雪，你對數學很感興趣？”

    梅洵雪搖搖頭：“沒事干做的?！?/br>
    “那你對什么感興趣？”

    梅洵雪：“殺雞殺鴨?！?/br>
    “小小年紀，別整這個血腥暴力?！?/br>
    “這套書年紀說不定比我還大，你要是沒事干的話，我之后給你買一套新的?！?/br>
    梅洵雪道：“做完能上比你還好的大學嗎？”

    戚夕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可以啊，到時候我給你報名參加全國奧賽，你拿了金獎就能少考一百?！?/br>
    “而且你們這還有加減分，說不定能去p大?！?/br>
    “哦?！?/br>
    “那也行?！?/br>
    戚夕用筆頭敲了敲梅洵雪的腦袋：“什么叫也行啊，那可是全國第一?！彪m然有兩所就是了。

    “那我要當一?！?/br>
    哪里怪怪的。

    ……

    梅洵雪很聰明，雖然那套奧賽書隔了半個月才寄到。

    梅洵雪花了一個半月才堪堪做完，才一半的正確率叫他很是傷心。

    戚夕安慰：“很多人都達不到你這個水平的?！?/br>
    “可是，這樣不是拿不到獎嗎？”他有些沮喪。

    戚夕：“你才高二，還有時間呢?！?/br>
    “對了，我已經把錢還給阿貓阿狗了，老頭子留下的房子也歸我了，好像……沒什么別的念頭了?！泵蜂┞燥@失落的看向頭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