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洵雪猛地抬眼，看向阿年臉上的赤紅圖騰，他伸手描摹這那幅圖案，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何來的熟悉感？

    阿年仿佛受驚般躲到謝長荔身后，他的睫毛飛速打顫，似乎要將梅洵雪的氣味蓋住。

    謝長荔抿著唇，看向梅洵雪，眸中有許多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復雜情緒。

    當初為什么會看中小寶呢？

    為什么？

    謝長荔反問自己。

    是那股兇狠到想要嗜血的眼眸，還是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復仇火焰？謝長荔從一開始就知道梅洵雪絕非池中小魚，他遲早會振翅、遲早會躍出這片天空。

    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想要將人推向萬劫不復的地步。

    冥冥之中，像是他選中了梅洵雪，又好像是梅洵雪最終選擇了他一樣。

    可無論如何，他一步步地籌謀都是為了胥云琰死的那天。

    他隱忍、茍且、放下該死的自尊去趨炎附勢，甚至殺人奪名……

    他緊閉雙眸深呼一口氣，這一切不能敗在梅洵雪這。

    不能也不可以。

    “小寶，你想做什么？”謝長荔攔住步步逼近的人，“你有點失控，是因為蠱蟲的原因嗎？”

    梅洵雪笑說：“我沒有啊，我很清醒，謝長荔，雖然我不知道你和蠱王之間有和茍且，但很顯然他會答應我們的要求對嗎？”

    謝長荔沒有說什么，很明顯是默認了梅洵雪的說法。

    “既然如此，那么姚山一事就可以解決了?！彼挠恼f，“我還有點事情想要問阿年?！?/br>
    阿年急切地搖搖頭：“我什么都不知道?！?/br>
    而后無奈垂著腦袋說：“好吧?！?/br>
    他看向謝長荔，將人推出去：“你不許偷聽?！彪S后又吹了口哨叫了兩門大漢嘰嘰咕咕大意說是好好看著男人。

    關上門，阿年收起臉上表情，有些懶散地靠在一旁的竹椅上，“昨天晚上你看到了吧?！?/br>
    “嗯?！?/br>
    “你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氣息，和巫山上的神鳥很像，他們就是把我從巫山帶回來的?！卑⒛暾f著，看向群山綿綿，“我能感受到，你不屬于這兒?！?/br>
    “以前有人和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br>
    阿年勾起嘴角，露出兩顆尖尖的犬牙：“是嘛，真想知道那個人是誰，竟然和我一樣聰明。中原人是那么說的嗎？”

    梅洵雪道：“他已經死了，死之前他畫了一幅畫，和你眼睛上的圖案很像?！?/br>
    阿年摸上眼角，用力抓出血，他的眼皮霎時透出粉紅，將那圖騰映射的鮮活起來：“涅尼洱?！?/br>
    “用你們的話說，不死鳥?！?/br>
    梅洵雪沒有聽過這幾個字，但不死鳥——

    鳳凰涅槃為重生。

    阿年聽到完顏玄的死訊后反而舒了口氣：“他死了也挺好的，知道太多的話，也是會遭天譴的?！?/br>
    梅洵雪腹誹，也許就是知道太多了所以才死的呢，想起完顏玄，梅洵雪心中還是有幾分惋惜的，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問清楚。

    罷了，完顏玄也不會告訴他。

    死了就死了吧。

    他又看向阿年：“巫山，你知道巫山在哪里嗎？”

    阿年搖搖頭，“不知道，很遠很遠，在山和水的那一邊，巫山上有神鳥，神鳥死后開出遍地的花……”他閉上眼，清風吹拂過，發出叮當叮當的聲響。

    “其實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一切的?！卑⒛瓯犻_眼，瞳孔顏色變得格外淺淡，“但馬上就要結束了?！?/br>
    *

    這不是梅洵雪想要的答案。

    完顏玄告訴他天機不可泄露……可他兜兜轉轉還是來到了南疆，竟然找到和完顏玄遺畫一模一樣的詭異圖案。

    火，山火。

    眼睛，不死鳥。

    種種一切都完美地和畫作聯系在一起，媽的，完顏玄早就知道會發生什么了吧！自己每走的一步，恐怕都被完顏玄算出來了吧。

    就連戚夕，也是他計算的一步嗎？

    如果記憶也能騙人的話，那他現在所存的記憶，是他的嗎？還是已經被篡改過的呢？梅洵雪不知道，他的身體變得格外冰涼。

    溫暖如春的南疆也會下雪嗎？

    他推門出去，閉上眼，好似感覺到雪子飄在他的眼皮上，很涼，想回家了。

    戚夕能回家，那他呢？

    他要被困在這兒一輩子嗎？

    休想。

    -

    謝長荔不知道里面的兩人在說些什么，守衛將他帶到了另一側。

    昨天晚上阿年估計還是用蠱蟲cao縱了他，這兒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得趕緊離開南疆，如果可以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來了，謝長荔胸口堵得難受。

    此前在南疆的經歷如果可以他此生都不愿再回憶了，連人都算不上與狗豸搶食，被放到山里頭當做人餌……雖是阿年救下了他，可他始終算是外人。

    在蠱王的庇佑下他才能順利地進出各個少數民族，才能在稽南侯的眼皮子地下完成各種幾乎算的上刁難的任務。

    他都忍下來了。

    直到阿年想要用他養蠱，他才萌生了逃跑的念頭，可調命一日未來，他又用什么身份離開？

    胥云琰都沒有想過他能全乎著的回來……只傷了一條腿已經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他一直以為那兩只蠱是情蠱。

    給陸姝也是機緣巧合，這蠱蟲于他來說沒有用，若是能幫到陸姝也算是好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