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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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被少年握住。 “你要陪著我?!苯蠘涞?,“我喜歡你,我想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br> 孟微之看著他。半晌,他將自己的五指一點點抽出。 “江南樹……” 雙肩被緊緊抓住。江南樹沒有使勁,可他就是有些動彈不得,定定地凝望著那張臉,自江南樹眼底看到了幾分意料之中的失望。 “留在我身邊?!?/br> 江南樹抵著他額頭,語氣急切,甚至帶著祈求。 這家伙好像有什么預感似的。 “好,我答應你?!泵衔⒅f,但移開了目光。 那道裂縫就在身后。 猜測是早就有的,他也是實踐派。 只有打破一個虛擬世界的核心,才能阻止潛意識的發散和被接受。每個世界都有一個原點,這是一種密碼——有時深藏不露,有時卻被明晃晃地寫在顯眼處。 那這個世界,屬于江南樹的世界—— 又是圍繞什么旋轉的呢。 在一片過于柔和的寂靜中,他猛地推開江南樹,縱身朝那裂縫跳下去。這個世界的大裂縫深不見底,他墜落墜落再墜落,耳邊全是尖銳的空氣摩擦。最后一身巨響好像是從別處傳來,他聽到自己脊柱斷裂的聲音,然后口鼻中都是血腥氣。 在喪失意識的前一刻,他如愿看到這個世界分崩離析。 第121章 注視者的獨白 維持艙自動打開。面罩一揭除,孟微之在清醒過來的瞬間大喊一聲,而那過于仿真的痛覺暫留在感官中,叫他一時頭腦空白。 他坐起身,卻發現自己不在神明計劃的試驗場。 身上是方才一直穿著的淺色風衣,沒什么電極片和其他支持設備。他從像棺材一樣的生命維持艙里爬出來,謹慎地用腳尖探了探,接著踩實了,接著艙體上的警示燈,他能看見腳底的漣漪。 這是系統的中樞。在三千界,他們管這里叫“玄門之外”。 孟如海他們并不在這里。他向前走了幾步,踏過薄水一重,眼前前面透著點亮。好像有人跪坐在那一點光亮里面,手上忙忙碌碌,不知在做些什么。 那是一個小孩子。 或者說……是小時候的江南樹。 “喂!”他禁不住叫了一聲,回聲頓時響起,可“小木頭”并沒有回頭。孟微之跨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來,而后緩慢地伸出手。 指尖穿過了面前的人像。 他一顫,縮回了手。虛影沒有受任何影響,尚且年幼的江南樹低頭認真地將零部件相互拼接,一個人形在他那雙小手中漸顯出來——一個小機器人,像是誰手工做給他的玩具。 可能是他父親吧。 那個在親兒子頭顱里安芯片的人。 他剛要站起身,卻在旁邊看見了一個平板。屏幕亮著,編輯符號閃爍,好像上一刻還有人匆忙使用過。頁面是紙張一樣的純白,只寫著一句話: 從六七歲開始,我就執著于擁有一個仿生人。 可能這種執著的原因很簡單,江南樹想,他想要一個近似于活物的東西陪著。江文會太忙了,除了做測試的時候不會來見他;他的母親對貓毛狗毛都過敏,于是家里只養了一缸金魚。 金魚的游動是有固定軌跡的。只要觀測時間足夠長,江南樹堅信一定能發現這個規律。他和江文會說過,想要賴學一周在家觀察金魚,而江文會一邊漫不經心地答應,一邊給他注射麻醉藥。 后來這個計劃沒實現。江文會死了,他的母親也瘋了。他在一個位于地下的病房住了一到兩個月,等到回家的時候,發現那幾條金魚已經從魚缸里跳了出來,變成了干癟的塊狀物。 魚離開水會死,魏奇在他身后說,人踏向邊疆也一樣。 但這個老頭自己也是金魚一樣的人。江南樹知道他在做什么,和江文會比好不到哪里去——他們都是從魚缸里跳出去的金魚,面臨著比較消極的宿命。他其實并不討厭金魚一樣的人,因為金魚很安靜,活著死了都一樣,在他曠野般的生命里空游無所依。不需要他費精力,那些碩大的魚眼就會有意無意間緊緊盯著他——他在被觀察。 因此江南樹還是更想要一個仿生人,而且最好是不那么像人的那種。人表達自我的欲望太強了,在他們身上展現自我存在的念頭也尤其強烈,他更喜歡一個像人的機器——不用說話,不用呼吸,不用為他做什么,什么都不要。 只要能一直在他身邊。 但這種模型的訓練很困難。ai模仿的是人類,但江南樹的仿生人,是守護神。 這世界上沒有守護神。 時間在流動,他被推著往前走,但沒有找到什么合適的訓練方法。北京的風太大了,起沙塵的時侯什么都很朦朧,到秋雨陣陣時又把一切都沖刷得秋毫分明。他的季節是模糊的,時間觀念也并不強,但平生最不相信的命運卻時時顯示著自己的存在,強硬地將他拽向某處。 那一天,下了長久的雨。 他冒著雨到理學樓,當時許多人同他一起涌進去,然后去往各自的教室。他的肩頭有些潮濕,沿著樓梯跑向三樓,推開302教室的門后,一時沒找到位置。 然后他坐在了前排的一把空椅子上。 而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孟微之。 這個人很奇怪。 不,不是說他本身——是對江南樹而言。他將自己身邊的活物分成兩種,缸里的金魚,跳出去的金魚。但孟微之很奇怪,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跳不跳”這件事,就那么純粹而篤定地坐著一件自己都沒看到全貌的事——虛擬世界,兼有數字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