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趙光宗還有些不能緩過神來，祁北南輕扯了他的袖擺一下：“歡喜歸歡喜，還得把眼下的先給周道過去才是?！?/br>
    趙光宗連忙應聲，從身上摸錢來做打賞，卻是半晌沒給摸出來。

    他全未意料自己會中榜，壓根兒就沒準備甚么賞錢，這一時間還真弄得局促。

    蕭元寶見狀忙塞了一角銀子到趙光宗手上。

    “勞你兩人跑一趟?！?/br>
    趙光宗方才給出了賞錢。

    蕭元寶接著往外頭廣撒了三四把銅子：“這是趙郎君給的喜錢！”

    “恭祝趙郎君?！?/br>
    “趙郎君前程似錦！”

    又是一場熱鬧的恭祝。

    這廂撒罷了喜錢，三人回了宅子去，教劉mama和趙五哥將人疏散了。

    如此一直在門口放喜錢，只會越來越的人過來討喜，家里再多的銀錢都不夠這般使。

    差不多得了就成。

    “你不盡信，一會兒鐵男回來就曉得了?！?/br>
    祁北南見著趙光宗還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出言慰他。

    趙光宗點點頭：“噯?！?/br>
    蕭元寶自得聽了中榜的好消息，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知曉趙光宗也上了榜，笑容更盛了些。

    在外頭招呼應付了些時候，口干舌燥的。

    他前去弄了一壺茶水來吃，三人就在園子頭等著鐵男。

    趙光宗吃水的手都還是抖的。

    倒是不一會兒，鐵男就跳著腳跑了回來。

    趙光宗見著人，慌忙把茶水放下，徑直站起了身：“如何？！”

    鐵男跑得嘴中唾沫發干，知曉家里的郎君已經等得急了，也不拖沓，撿著最要緊的先說：“二位郎君均在榜上！咱家郎君位居榜首，趙郎君在第六名上！”

    “阿南，真的，竟是真的！我真的中榜了！”

    趙光宗道：“我竟然中榜了！”

    祁北南好笑，他指點的學生，怎么會差。

    “好好好，眼下可是安心了，你切莫歡喜的失了心智?！?/br>
    蕭元寶也笑的合不攏嘴，與了鐵男一盞子茶水。

    鐵男一口給吃了個干凈。

    祁北南這才細問旁的情況。

    這回磷州攏共上榜五十八名學生，嶺縣一共中榜六人。

    第一是祁北南，也是整個磷州的解元；第二名是羅聽風，磷州排名第九；

    中間的三個人鐵男不識得，并非縣學的學生，是往年的老秀才了。

    趙光宗是最末尾的一個，不單是縣里最后一名，也是磷州榜的第五十八。

    “當真是險，稍只在落后一分一毫，這回秋闈我便無緣了?！?/br>
    趙光宗聽得心驚：“想著若不是這回趕考路上有歹人作亂，誤了些考生，只怕我也不能上榜?！?/br>
    祁北南道：“命里該你上榜，便就能上榜，不管名次如何，終歸是不枉這些年的苦讀了?！?/br>
    趙光宗面上生笑：“這般結果，全然出乎了我的預料，我心中哪里還敢求甚么好的名次?！?/br>
    蕭元寶道：“趙三哥哥的名次也不差呀，別只盯著上榜的人看，想著前去州府赴考的讀書人那般多，趙三哥哥可是前六十名呢?！?/br>
    “是矣，如此說來，已然是極好的名次了?！?/br>
    祁北南道：“高興歸高興，事情還沒完，再晚一會兒官府報喜的人當也要登門了。這是官府朝廷給讀書人的體面，不能丟了體面?！?/br>
    “你快些家去，在家里等著報喜官上門，可預備了喜錢？”

    趙光宗道：“銀子倒是有，不過散碎銅子卻不多?！?/br>
    “一會兒家去帶些銅子走，聽得敲鑼聲，必然還有一幫子討喜的老百姓，便是散上兩把銅子，那也得撒的?！?/br>
    “再得準備兩壺好茶，一些點心果子，喊報喜官吃。人吃不吃是他的事，你喊不喊又是另一回事了?！?/br>
    “好，好！我當真是沒有預備，若沒有你提點，可得疏了禮數?！?/br>
    今日趙光宗自己出了門，即便是覺得自己不會中榜，也當提前準備些喜錢與家里看宅的人管著，以此方便應對。

    報喜人也就不會空著手白跑一趟。

    不過倒是也不能怪他，像是他們這般農戶人家出身的兒郎，家里頭又不曾有中舉的前例，一應的禮數如何會曉得。

    祁北南有過經驗，當然會提前周全。

    早早就教鐵男拿了交子銀票去錢莊上兌換了不少的銅子回來預備著。

    片刻后，趙光宗從提著一籃子銅子，從后門抄近路匆匆家了去。

    這頭也沒多等，距離放榜過后大概半個時辰，遠遠就聽見敲鑼的聲音往巷子里來了。

    蕭元寶趕忙給祁北南理了理衣裳，端正了一下身姿。

    方才出門去迎報喜官。

    “恭賀郎君喜中解元，您才學了得，不單是光耀家族，更是為縣里添彩吶?！?/br>
    報喜官有心拍起北南的馬屁，話說得十分好聽：“我能報一回解元的喜，也真是運氣?！?/br>
    “辛勞大人跑一趟，到家中吃些茶水歇歇腳罷?！?/br>
    報喜官道：“倒是想吃祁解元這盞子茶水，奈何秋上學政府和縣府人手緊湊，還得去二家呢?！?/br>
    “祁解元家的茶定是好茶，他日我定然厚著面皮來嘗嘗?！?/br>
    祁北南道：“只怕大人不來，我定早早的備了茶?！?/br>
    報喜官見祁北南如此客氣，也是心頭舒暢。

    他并不是頭回做報喜官，三年就能做一回，見得舉子也并非一個兩個。

    有的是那起子中舉便跟當了皇帝似的秀才，一朝中舉便人五人六起來，全然不將人放在眼里頭了，在他們這等小吏跟前端的比縣公還高了去。

    “郎君，這些是您的文書，磷州那頭有官差直接送過來的，連縣里都不曾開封瞧過?！?/br>
    報喜官教后頭的官差遞送上來了個大匣子，外頭有紅封，且還落得有祁北南的名字。

    “您點驗以后，若有甚么問題，盡可到縣府回稟?！?/br>
    “有勞?！?/br>
    祁北南揚了揚下巴，鐵男便將匣子接了過來。

    “大人繁忙不得空到家里吃茶，待忙罷了，與諸位官差一同在茶樓里吃個茶水?！?/br>
    祁北南與了報喜官一個去指手掌心大的香囊。

    報喜官不著痕跡的捏了捏，頓時眉開眼笑：“多謝了郎君。我們便先去下家了?！?/br>
    官差敲鑼打鼓的一走，立又涌上來一批祝喜的老百姓。

    蕭元寶連忙撒銀錢，一些衣著樸實的百姓連忙便去撿銅子了，卻有幾個衣著不差的人混在其間，專恭賀祁北南，好似不為喜錢，只是為了與祁北南說話似的。

    他心想可真是甚么人都有。

    照例撒下些銅錢后，蕭元寶都不想撒錢了，倒不是心疼銅子，只是見了報喜官送來的匣子，他的魂兒早就被匣子勾了去。

    于是將籃子塞與了劉mama，拉著祁北南回了屋去。

    此前先吩咐了鐵男家去與莊子上報喜。

    這才安然的跟祁北南在書房上拆看匣子。

    “拆吧，你來?！?/br>
    祁北南看著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蕭元寶，寵溺道：“左右我的也都是你的?！?/br>
    蕭元寶眼睛一彎，笑抿著嘴，這才輕輕啟開了匣子。

    匣子里整齊的疊放了好些文書，和院試一樣的有證明身份的舉子文牒，一塊有朝廷官印的舉人令牌。

    舉子享受的特例兩篇，譬如是減免自身及其家屬的徭役賦稅，見縣官不跪，上公堂可由訟師替代，不受刑罰等等一系……

    又有舉子應當遵守的條例三篇，譬如當自勉，進取科考為朝廷所用；當謙遜擁護朝廷，為百姓做表率云云。

    這些特例以及行為規范，大抵都是提升社會地位的，蕭元寶沒有盡數一行行瞧看完，而是慌著看都有些甚么東西。

    另外的，就是中舉實打實的獎賞了。

    蕭元寶見著有磷州府房契一張，州郊田地十五畝，外在五十貫數額的交子一張。

    “哪處的宅子，念出來聽聽?！?/br>
    祁北南聽聞蕭元寶把有的東西報了出來，道了一聲。

    “嗯，上頭寫著的是南甜民巷，二進院一間?！?/br>
    蕭元寶沒有去過磷州，不由得問：“如何，這地段好嗎？哥哥可曉得？”

    祁北南點點頭：“倒也是處不錯的民巷了?！?/br>
    說來，磷州的出手看著還比金陵手筆大些。

    昔年他中舉的時候，金陵那頭可只給了郊外十二畝地，宅子也是有的，不過是地段偏僻的一進院兒，賞錢倒是給的多些，有六十貫。

    但細算下來，金陵物價比磷州高，倒也相差不多。

    “可真是好，一朝就新得了許多的產業！”

    蕭元寶心里美滋滋的，州府上的產業，那可比縣里的值錢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