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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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他依言未在磕響頭,而是深深的伏跪在了祁北南腳邊,十分懇切。 祁北南見此道:“且不說我也不過是平頭老百姓,未有甚家業可養奴仆。一夕賣了身,至此不是自由人,如今手上有了錢銀可度幾日溫飽,你好手腳一男丁,當是可謀上一口飯吃,何須舍了良籍?!?/br> 少年仰起頭,道:“俺不怕苦累,今手間得了周轉,可不要面皮的在銀錢花銷干凈前尋下生路?!?/br> “只是俺自尋了生路去,小郎君尚為小老百姓還肯慷慨舍出這許多的銀錢為俺葬父,于俺天大的恩惠如何歸還,往后哪怕日子再為順遂坦順,俺也不得心安?!?/br> “俺賣身不求去甚高門富家,只愿還恩,重活苦活累活都做得,求小郎君成全?!?/br> 祁北南微微吐了口濁氣,自已與他說得足夠清楚明白,見少年依然堅持。 他思索了片刻,道:“也罷,既你心意已定,便依你的意?!?/br> 少年見祁北南松了口,雙眼放光,連忙叩首:“多謝小郎君!” 祁北南與少年指了縣郊的無主山林的位置,由他前去置席葬父,與之約定明日巳時中在縣府門口碰頭。 隨后自前去辦他本來進城要辦的事。 上書坊中還了書,這才回了村子去。 事情自雖已答應了下來,卻也還得與蕭護說上一聲,畢竟那少年來了,也只能住在蕭家。 便是他在家里頭說得上話,蕭護許多也聽由他做主,但連知會一聲都不曾便貿貿然的帶個人回去,卻也不像話。 “哥哥若怕挨罵,便教我去與爹爹先開口說?!?/br> 回去的路上,蕭元寶見祁北南一直默著沒說話,上前握住他的手,十分仗義的說道。 祁北南本是覺著今兒那少年眉眼有些微的眼熟,好似昔年見過一般,只是他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兒見過。 彼時一生見過太多形形色色之人,他記性再好,卻也不能將所見過之人都清晰記得。 只是想的入神,沒有言語。 他聽見聲音回過神來,見蕭元寶如此說,不免失笑,卻裝作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我心中忐忑得很,你說要是蕭叔生氣,不教那哥哥進家里便罷了,若是連我也一同趕出來了怎么是好?!?/br> “爹爹哪有那么兇!” 蕭元寶睜大眼睛,立為蕭護辯駁了一句。 見祁北南憂心忡忡的神色,轉又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哄道: “若真是這樣,那便說是我要那哥哥來的,爹爹總不會將我也趕出來。要是將我也趕走的話,他不僅沒了乖孩子,還沒了人給他燒飯吶?!?/br> 祁北南點點頭:“說得在理,只是蕭叔不趕我的理由可有?” 蕭元寶仔細想了想,道: “實在是爹爹要將哥哥趕出來了的話……” “嗯?” 祁北南偏過頭看著蕭元寶。 “那我就將罐子里攢的錢都給哥哥,不教哥哥餓肚子?!?/br> 祁北南捏了蕭元寶的鼻尖一下:“大老爺真是好善心!” 兩人笑說了幾句,蕭元寶轉又憂心道: “要是那個哥哥明日沒有按約到縣府門口呢?又或者他很擔心咱們沒有守約呢?!?/br> “這一日的功夫便是教他好好想想,若是明日他不曾來,說明他改了主意。早早的想清楚是好事,未免來時再后悔。咱們本就有心幫他,也不可惜了那一吊錢。一日間,他也不需膽戰心驚,應當信任咱們守約?!?/br> 蕭元寶點了點腦袋。 回到家中,祁北南便與蕭護談及了少年的事。 蕭護道:“今年連嶺縣也這般多雨水,臨江河的村縣少不得受災,只是不想已然這般厲害了?!?/br> “天災人禍,幸得知縣有所作為,否則這些難民只怕餓的餓死,病的病死?!?/br> 祁北南道:“若不作為,這般天時,死病的多了,未及時安置,只怕引出瘟疫。彼時便不是流民的事了,殃及整個縣城?!?/br> 蕭護默然,他倒是不曾想到這些去。 眼界之上,他確實不如祁北南看得遠。 不過就眼前收那少年一事上,他倒能看明白。 “既然收留流民可減少些賦稅,便是不多,也比盛年強了,不過是多添一雙筷子,讓他來也無妨?!?/br> “秋后新買下的土地收割了糧食便能交到手上,到時候我這腿腳還未好齊整,多個人搭把手料理田地也好?!?/br> 他們的田地多還是賃出去給人種,秋后收地租和糧產。 這般租賃每畝旱地的地租為年五百至七百文,水田則在秋收時收取一到兩成的糧食。 朝廷的賦稅則是租賃田地的農戶自行繳納,也便是說地租和糧食是純粹的進賬。 雖瞧著不錯,賃二十畝田地出去,一年能有十幾貫錢的進賬。 可這是正經的租賃買賣,還是大不如自有佃戶的人家。 若手底下有佃戶,二十畝地能營入此番進賬的兩倍多。 因著佃戶尋常來說都是賤籍之身,全然依附于主家耕種田地討口飯吃。 自是沒有資產的,吃用皆然是主家,與那高門之中的奴才是一個道理。 為此主家每年只需繳納了朝廷的賦稅田產,再給這些佃戶一口飯吃,余下的自然更多。 而像是平莊那般,主家是官老爺,賦稅減免,更是純粹進賬口袋間了。 蕭護雖也眼熱這般,只是他們家里為著多買幾畝地儼然已是掏空了家底,自是沒恁資格去養下許多佃戶來。 像是他們這般良籍農戶,哪怕朝廷不限制所有土地數量,可惜未曾營商,又無官銜免賦,如何能夠起家經營的起這么大個攤子。 為此也只能是將土地賃出去,一年攢上一年。 待著手頭寬裕些了,就將自家小門小院修繕的更寬敞,逢上災年低價撿選兩個賣身的,一個步子一個步子的慢慢往上走。 如此緩緩經營,方才從小農戶做成村中地主人家。 這番日子滋潤了,不為衣食所愁,便再送兒郎子侄讀書,若祖墳冒青煙,可考得個秀才舉子的,日子便能更上個臺階去。 蕭護既然決定選了這條路子走,便是不必祁北南多點通,如今既得好機遇縣府還免賦稅三年,他怎有不肯的道理。 多了家里養不下,一兩個卻還是不在話下的。 如此多一個人手,也能少賃兩畝地出去。 于是翌日一早,祁北南便再去了一趟縣城。 那少年料理完亡父之事便徑直前去了與祁北南約定的地點,待祁北南按著時辰差不多到時,少年已在縣衙外頭的石墩兒上坐等了許久。 “你父親可安置妥當?” “俺將爹葬在了城郊角子山,一顆大榕樹下頭,位置好記,清明時,俺還能去與他上香?!?/br> 祁北南應了聲,這少年倒孝順。 再又問了回他的意,確保他心意不改,才領人進了縣府戶房過了文籍。 方才曉得少年喚作田懇,年十五,原是江州氺鄉人士,倒是距離祁北南原本居住的丘縣算不得太遠。 回去的路上,兩人是步行走的。 祁北南教田懇認認進城的路,以及附近的村子,又與他說談了家里的情況。 雖少年瞧起來踏實誠懇,人不可貌相,他還是不忘敲打。 拿了蕭護是獵人做了些文章,教他生出敬畏之心來。 待到家里時,蕭元寶已經將最外間原本堆放雜物的小屋給收拾了出來。 秋上塵子飛揚,他撒了好些水,又將門窗大開著,如此才將光塵給制住。 又早早的預備了菜rou,晚上要燒四個菜吃。 田懇雖是賣身到家里來的,可他未有甚么主仆之分,只曉得來了人就該吃得豐盛些。 于是計劃蒸一碗去年冬月里熏得紅艷艷的臘rou,再用一支小豬蹄子燉上三節粉粉糯糯的蓮藕。 又炒上碟子素蘿卜,最后再啟壇子打一勺子咸壇水拌份胡瓜解膩。 田懇流落兩個多月了,飽一頓饑三頓,別說是rou,連一碟子像樣的水煮菜都已許多日子不曾吃上。 見此待遇,好不感動,儼然同歸了家一般。 夜間吃用,咸淚珠子伴著粳米飯吃了三大碗。 流民的事兒,且還鬧了一陣子。 村上的地主鄉紳或多或少的都領回了一二賣身的流民,連平莊上都進了幾張新面孔。 更有些許家境貧寒的人家,娶不起周遭好人戶姑娘哥兒的,從恁流民之中得了姻緣。 秋末農事尾聲,辦喜事的人家比往年都多上了好幾樁。 蕭元寶沒少出去做席面兒。 只是回來嘀咕,恁些尋了流民辦親事的人家省去了娶親的禮錢,酒席上也還省得很。 自備的菜rou只夠擺五張桌子的,硬是請了八桌子人。 還得要掌勺做出十樣菜撐盤子擺譜兒。 大碗疊裝丁點兒rou,一桌子八個人吃下來盤盤吃得精光,只差把米飯燴進碗疊里頭伴rou醬湯汁吃了。 席上誰都沒好說甚么,散席的路上熱鬧得跟過年似的。 一場席累死個人,蕭元寶卻連三五個銅子的喜錢都沒得,連蔣灶郎的掌勺錢也還想克扣下幾個去。 他去了席面兒打著空手回來,累得徑直癱倒在床上,今年的喜宴當真是最費力不討好的一年。 這日,方二姐兒來了家里頭,管祁北南取先前從富老爺家教抄的經。 長長幾大卷,祁北南足足得了六貫錢。 方二姐兒在蕭家坐了會兒,與祁北南閑談了些瑣碎事。 “今年附近村子上不少年長的男子都有了著落,我當真是為我那哥哥憂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