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糧食就交不上稅，交不上稅就要罰銀。

    眼看著收糧官家家戶戶通知要交糧稅，已經有不少交不起糧也繳不起銀子的窮苦人家仰面痛哭了。

    到了八月底，草木枯黃，山里的動物們也不見了蹤影，連蛇蟲鼠蟻都見得少了。

    臨近鎮子和村子的河水紛紛干涸見底，河里的魚要么被人撿走，要么留在干裂的河底因為過熱的天氣曬死發臭。

    幾個臨近的村子之前時常因為打水的問題起沖突，現在水源徹底枯竭，他們也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存在打井上面。

    好在林涯之前就定做了許多木桶，趁水源充足的時候裝了許多水放進了系統空間，房子里只留了一部分掩人耳目。

    林涯揉著面團，直到它變得光滑柔軟才放到一旁。這段時間他一直忙著把買的米面糧食做成熟食，系統空間可以保鮮，多做一些哪怕吃不完也能帶到下個世界。

    把大部分東西消耗一空，僅僅只預留了一袋面粉，還有一袋大米，以及一些臘rou魚干，林涯才停下手。

    收拾好屋子后，他準備去一趟縣城，看看有沒有新出的告示，若是出了，第一時間也能知道。

    古代逃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普通平民必須拿上身份憑證在當地官員的指引下定好逃荒路線才能出發。

    而且得確定因為天災已經活不下去了才能發告示。

    若是沒有這些，平民沒有路引和憑證去了其他城池，會被當成賊寇處死。

    這也是為什么林涯不早些出發的原因。

    林涯打開門，恰好碰到了隔壁的鄰居王嬸子被人抬著送回家，在一片嘈雜哭鬧聲中，幾人急匆匆的把人抬進了屋內。

    林涯站在一旁清楚的看見她花白的頭上似乎被什么砸破了個洞，鮮血的血液不停地順著蒼老的臉頰滴落，有些已經凝固發黑，瘦弱的身子也軟塌塌的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作孽??！天殺的！那水潭還是我們家發現的！有沒有天理了？！”抹著眼淚的婦人是王嬸的媳婦，鐵蛋的娘。她粗糙的雙手捂著臉，怎么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早知道去搶水會讓婆婆被人砸了腦袋，她就不會讓她一起去了。

    可是……

    她哭嚎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婆婆是為了救她，替她擋了一下才會躺在這里。

    “祖母！嗚嗚嗚……你醒醒啊……”鐵蛋哭的滿臉是淚，他雖然年幼，卻也知道流血代表很不好。

    “若是我娘出了事，我要他們償命！”王鐵生捏緊了拳頭，拄著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紅著眼睛咬緊牙關。

    他早些年因為參軍打仗殺了不少敵軍，如今斷了一條腿才退伍回家。身子雖然瘦弱，讓身上那一股子兇悍氣息大打折扣，但是不仔細看還是挺唬人的。

    看著老娘奄奄一息的模樣，他后悔莫及。就是因著身體不方便提水，這才會讓自家媳婦和老娘去，哪里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大夫來了！讓讓！”

    “大夫，快看看我娘！”

    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其實只會治個跌打損傷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有數，誰也沒提去鎮上或者縣城請大夫。

    林涯在一旁看著，抿著唇眸色微暗。

    就連那個看起來因為老娘被人砸傷而怒火沖天的孝子也沒提。

    “傷到了腦袋，又流了這么多血，除非送到縣城醫館，加上補血的藥材，否則神仙也難救啊……”

    其他人在大夫搖頭嘆息的表示沒救了以后緩緩走了出去，心照不宣的拍著王鐵生的肩膀勸他不要太傷心。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大夫也走了之后，林涯緩緩轉身也離開了。

    他能救她，但是也只能救她一時，救不了她一世。

    秉著鄰居之間她多有照顧的情分上，他很早之前就提醒過她，山上有一處隱秘的地下水譚，若是要取水可以去那里，但是不要告知其他人。

    可是后來她心軟還是說出去了，導致水潭里的被村民們哄搶，還被隔壁村子知曉了，帶著人守在山上。

    這次就是為了搶水導致的事故。

    而且真正不想救她的人是她的兒子和兒媳。

    原因有很多，一個就是糧食，交完稅后許多人家更為拮據，從一日兩餐干飯改成了一日一頓可以照的出影子的清粥。

    省下一個人的糧食就能多吃幾頓。

    二則是沒有那么多銀兩，治傷要錢，買藥要錢，哪怕打傷人的人家里賠了錢，為了一個年老體弱的老人治病花那么多錢合適不合適。

    若是這錢省下來買糧食，能夠一家人嚼用幾個月的。

    作為普通人，林涯能夠理解他們的選擇。

    究竟是現在死了輕松，還是之后也許歷經千辛萬苦還是逃不了一個死比較輕松呢？

    這場持續三年的災難將死傷無數，餓死，渴死，淹死，病死，被土匪殺死，被當成兩腳羊啃食，甚至是瘟疫屠城被焚燒致死。

    林涯考慮了很久，還是選擇了袖手旁觀。

    他沒有辦法拯救所有人，只能獨善其身。

    第06章 古代干旱災荒（六）

    十月初，依舊日復一日的烈日當空。

    林涯頂著30多攝氏度的高溫朝縣城走去，身上的長衫被汗水浸濕，他掏出竹筒在路邊樹下停留片刻，補充了水分后擦了擦汗。

    在光暗交錯的樹蔭下，不斷有枯黃的葉子飄落，林涯望著不遠處干裂的河床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四個月前這里水還是滿滿的。